阿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博斯那会儿打电话来,”阿克口气里透着不耐烦,“不就是想让你给他打回去吗?”
等儿子约翰睡下了,珍妮特和阿克就坐在客厅里喝茶。欧锦赛就要开始了,这个赛前节目正在详细分析瑞典国家队的夺冠形势。与往常一样,至少可以打进八强,期望能进半决赛,甚至夺得金牌。
而要进入警校,第一个障碍就是她左眼的视力。手术花去了她所有的积蓄,还要连续六个月每个周末都长时间加班,才付得起手术费。
一个头,一只胳膊,一条腿,一个躯干。
当她走下通往昆士布罗河滨大道的台阶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收到一条信息,是她父亲发来的。
“和往常一样。他问你怎么样,还问了约翰和他的学习情况。然后他问我是否找到工作了。”
第二个障碍就是,她发现自己太矮了。一位脊椎按摩师帮助她解决了问题。经过两周的背部治疗,他成功地帮她补上了那不足的两厘米。
这里有一大堆东西要洗。阿克和约翰刚做过煎饼,证据还在呢。
“对了,你爸打电话来了。”阿克眼睛盯着屏幕说。
他常常说自己很高兴做她的家庭主夫,可实际上她在家干的活并不比他少。如果他真的在绘画方面有些作为也就算了,但是说实在的,他在这方面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去体检的路上,她一直平躺在汽车里,她知道,哪怕只坐一小会儿,身高就会收缩。
赫提格提出开车送她回家,但是她谢绝了。她想走到中央车站,然后乘地铁回安斯基德。
珍妮特·科尔伯格离开警察总部时,时间刚过晚上八点。前一天,在图里尔德斯普兰地铁站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好放松一下头脑。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看到的景象,而他想说的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做警察。”
“你什么意思?”
“嗨,”他写道,“你还好吗?”
她打开钱包,里面只有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克朗纸钞,回家的车票要花去三十块。她希望周一给阿克用于家庭开支的钱还剩下一些。即使阿伦德能把车修好,她猜至少也要花上几千块。
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她想。你只需要坚持下去。她穿过通往中央车站的公共汽车站,乘扶梯下去,穿过轻轨和地铁之间拥挤的通道。
每一次,都是极大的打击。
他动了动身子。“是的,是的,我明白。”
他没有听到她的话,他正聚精会神地看一则关于历届瑞典国家队队长的报道。
“阿克……”
“阿克?”她试探性地问,“你在听吗?”
如果我失去了动力怎么办?她想。
“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她继续说道,“我这次是说真的。你明白吗?”
“他说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但是,做警察,有一点是他特别憎恶的。
但是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的想法。恰恰相反,他的话反而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珍妮特想。
阿克,她想,是个艺术家,兼家庭主夫。
“我给爸爸打电话了,”当出现结尾的字幕时,她说,“他会给我打五千块,好让我们熬过这个月。”
他又叹了口气。“是的,是的,”他说,眼睛依然盯着电视屏幕,“但至少现在你有理由给他打电话了。”
通常,这种时候,她会感觉对不住阿克,并马上跳起来维护他,但是最近,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同意父亲的看法了。
不,她才不要洗。就放在这儿,等着他来洗。她在餐桌旁坐下,拨通了父母家的电话。
工作和钱,她想,到底该怎么摆脱它们呢?
她家三代人都做了警察。祖父,父亲,现在是她。祖母和母亲都是家庭主妇。
他所在的警局位于斯德哥尔摩南部郊区,距离地铁和轻轨都很近。每年至少有一次,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到其中一条线路上去捡拾残存的尸体。
“我们的经济状况真的糟透了,”她说,“我都没脸再给我爸打电话了。”
当父亲知道她想追随自己的脚步的时候,为了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他给她讲述了无数的故事。关于支离破碎的人们、瘾君子和酒鬼、毫无意义的暴力。告诉她,“人们从不落井下石”是个谎言。大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会一直这样干下去。
快到克拉拉高架桥的时候,她的思绪又回到工作上去了。
他没有回答。
这是最后一次,我发誓,她想。
珍妮特知道她父亲和阿克之间有过节。他曾骂阿克是懒鬼,还有一次说他是个空想家,说他懒惰,是个懒骨头。他起的负面绰号可谓异常丰富,有时,他直接当着阿克的面说出来。
打完电话,珍妮特回到客厅,重新坐到沙发上,耐心地等待节目结束。她很喜欢足球,可能比阿克还要喜欢,但是她对这种节目却没有一点兴趣。里面的空话太多。
她不想跟他吵架,于是,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