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问题自行解决了,因为受害人让她进去了,甚至是邀请她进去的。博—奥拉·西尔弗贝里太天真了,太过自信了。
“弗雷德丽卡?”她小声说道,“你在吗?我要和你谈谈。”
她拐上卡马卡尔路,然后左转进入道本斯路。现在,她就在教堂的对面,入口应该在这里。她放慢脚步,仔细地寻找那个乞丐告诉她的那扇门。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她看到树下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他旁边有一个灰色的铁门,门半开着,里面传出微弱的说话声。
他也盯着她看:“有什么事?”
圣约翰内斯教堂下面巨大的地下室已经人们被瓜分占领,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脱离了文明社会的保护。
她靠近入口,从包里拿出宝丽来相机,小心翼翼地推开毯子。
无论弗雷德丽卡·格鲁内瓦尔德是唆使者抑或只是奉命行事,她都有罪。选择默许同样有罪。
那个人自顾自咯咯地笑了。“噢,原来那个老太婆还有朋友呀?我一点都想不到。”他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点着一个烟蒂,“我能得到什么?我是说,如果我带你去找她的话。”
“你他妈是谁?”
但是最明显的是那份安静。
“这就是老太婆住的地方。”他指着一个用黑色的垃圾袋做成的窝棚,至少可以容纳四个人。入口用一条蓝色的毯子遮住了。“我走了。如果她问是谁给你带的路,就说是鲍耶。”
“如果你带我去找她,我给你三百克朗。可以吗?”
有那么一阵,她有点迟疑是否要实施对弗雷德丽卡·格鲁内瓦尔德的报复计划,因为她已然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了。但是做事必须善始善终。
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起实施的《心理健康保障改革法》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其本意是想让精神病患者融入社会。讽刺的是,它对改革委员会主席博·霍姆贝里的生活产生了直接的影响。他的妻子,外交部长安娜·琳德被一位男性凶手谋杀了,上诉法庭裁定凶手患有精神病,他本应该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七十年代大批医院被关闭了,但是人们依然会想,如果当初心理健康调查得出了不同的结论,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一股让人窒息反胃的臭味扑面而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用它捂住口鼻,防止自己吐出来。看到她的反应,那个男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蹲下时,看到有人在往里走。她慢慢地拿开手帕,小心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又湿又闷,她尽力用嘴呼吸。她拿出那根钢琴丝,藏在手里。
而且他们中约一半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疾病,为床位的争斗是家常便饭,所以很多人索性选择去别处睡觉。
这里有一点令人敬佩。仿佛住在这里的人都心照不宣,不去打扰彼此,各人自扫门前雪。
如果羞耻也有气味的话,那么她闻到的便是。
她花了两周才在教堂下面的地下室里找到了那个女人。尽管她生在富室大家,但弗雷德丽卡·格鲁内瓦尔德最终落了个流落街头的下场,过去十年间,得了个“女公爵”的名号。她知道,因为弗雷德丽卡糟糕的判断和高风险投资,格鲁内瓦尔德家败光了所有的家产。
他喝醉了,这样正好,因为这样他对她的记忆就会模糊,可能根本不记得她。
踏进这个巨大的地下室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足有足球场那么大,屋顶至少有十米高。到处都是围着一小堆篝火的乱七八糟的帐篷、箱子和棚子,一大群人围着篝火或躺或坐。
没有任何同情的余地。
在那个潮湿的像大教堂一样的空间里,他们找到了某种类似安全的东西。
“我是她的朋友,我需要见她。”
这些避难所的质量千差万别,有些甚至可以说相当美观。
由塑料袋或防水帆布加上一些硬质板做成的小小的避难所,再加上一个睡袋。
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喝醉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清醒了,她有些害怕。如果他记得她怎么办?
她拿出钱包,给了他三张一百克朗钞票,他咧着嘴满意地看了看钱,然后扶着门,示意她进去。
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羊毛帽子戴上,小心地把她的金色头发盖在下面。
在日特斯贝克顶部,她转到约翰内斯路,沿着墓地的栏杆前进。
关于弗雷德丽卡·格鲁内瓦尔德的记忆立刻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到一个肮脏的地板,听到了她们的呼吸声。混杂着汗水、湿泥和机油的臭味。
只有低声细语声和打鼾声。
台阶非常长,当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她看到底部微弱的亮光。
她每走一步都愈加靠近某个新世界,一个她可以停留并开心的地方。改变姓名,换身衣服,扔掉过去。一个开启新的生活的地方。
那个男人走到她前面,她跟着他走到了阴影里。仿佛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她找到地下室了。
胃部熟悉的刺痛又回来了,就像上次一样,她想着如果需要上洗手间该怎么做。
斯德哥尔摩的收容所里共有约两千个床位,而全市的无家可归人员多达五千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酗酒和吸毒。这意味着大家总是要争抢,好让自己不用露宿街头。
“你认识女公爵吗?”她直视他的眼睛,但是因为他两眼向外斜视很严重,她不知道该看着哪只眼。
当时他正背对她站着,她掏出那把大刀,切断了他右边小臂上的动脉。他跪倒在地上,转过身,看了看她,接着看了看灰白色的镶木地板上的血泊。他费力地喘着气,但依然挣扎着想站起来,她也任由他,因为她知道他没有机会。当她拿出宝丽来相机的时候,他有些惊讶。
那个人从树影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