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面带微笑,低着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
“安妮特……你好吗?”
“你说极圈村,锡格蒂纳,还有丹麦?都是些什么基本准则?”
她让安妮特稍等一下,去找安—布里特。她小声地让她去接些咖啡和矿泉水。“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现在是南斯德哥尔摩一家医院精神病科的病人,你能打电话问一下是哪家吗?”
索菲娅开始担心起来,虽然考虑到她现在的状态,有很多不同的方式来解读安妮特的话。
“她是罗森兰德医院的病人,”安—布里特说,“他们十五分钟后过来接她。”
“我怎么会在这里?”女人快速转动着眼睛,一脸疑惑。
当然,索菲娅想。
五分钟后,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开始暖和过来了。她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但是依然一副死气沉沉、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用颤抖的双手把咖啡举到嘴边,索菲娅注意到安妮特的指间布满了伤口。
穿过街道时,她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蜷作一团,穿着黑色的外套,戴一顶红色的羊毛帽。
“你在这里坐一下。”索菲娅边对安妮特说边为她拉过来一把椅子。她坐下以后,一只袖子往上退了一些,索菲娅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手环。一个白色的病人手环,上面写着“精神病科,南斯德哥尔摩”。
“安妮特?”索菲娅用更大的声音重复道,这次,女人停下来,转过身。
她握住安妮特的手,冰凉的手。她一定冻坏了。
她看到安妮特只穿着拖鞋,并没有穿紧身裤。她微微动了动嘴唇,但是索菲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意识到安妮特出了什么问题。是她,可又好像不是她。
她把盘子推开,站起来,离开了餐馆。
她把杯子放下,把手举到嘴边,开始咬食指上的伤口。
虽然不情愿,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还是上了圣保罗大道,朝索菲娅的办公室走去。
卡尔和维戈?索菲娅想。“那琳内娅呢?”
索菲娅把杂志扔到一边,在那里又坐了十分钟,依然没有动她的食物。连续几晚不安的睡眠——更确切地说是混乱的清醒——后的疲惫与过度敏感,后果已经在她身上显现了。最后,她终于开始拨弄盘子里的食物,无力地想打起一些精神。
索菲娅探身过来。“我们只是过来稍微暖和一下。不过你刚刚说在回极圈村的路上,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你这是去哪儿?”索菲娅问道。
安妮特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寒风从她们身旁呼啸着吹过。红色的帽子下的脸拉着,脸色发灰。
“安妮特?”
她并没有吃东西,而是翻看着一本被人遗弃在桌子上的花边杂志。一篇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是关于一个她曾经诊疗过一段时间的年轻女人。那位伪名人、裸体模特、现在做了艳星的卡罗莱娜·格兰茨。
精神错乱,一个举止怪诞的人的画像。
“锡格蒂纳和丹麦。”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突然说道,很显然沉浸在自我之中。
“你穿得太单薄了,”索菲娅说,“你愿意跟我走吗?我给你弄点咖啡。”
那个黑衣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径直走了过去。
振作起来,她边想边确认自己拿上了钱包。你还有工作要做。
“对……他是不是很好?”安妮特瞪着呆滞的眼睛看着她,“我可以用这笔钱回极圈村,然后建一座圣所,我们可以在里面准备即将到来的荣耀。”
“欢迎每一个锡格蒂纳的毕业生来极圈村生活,这是基本准则之一。”
她看着索菲娅。“我要搬家……”她用虚弱的声音低声说道,“回极圈村。”
安妮特闭上眼睛,一个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琳内娅回到上帝身边了。”
“神谕,”她说,“皮提亚的指示。”
现在,她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她必须非常高效。
“首先,我要回极圈村……”安妮特咕哝道,“去找卡尔和维戈。然后,我也要回家,去找上帝和琳内娅……维戈给我钱了,说琳内娅不用再看心理专家了。所以她可以回到上帝身边了。”
很快就要下雪了,她想。
她撕下一块皮,用手指尖搓了搓,然后扔进了嘴里。
索菲娅挂了电话,后悔没有多等一会儿再让安—布里特给精神病科打电话。罗森兰德医院就在不远的地方,还不到一公里远,索菲娅还想多跟安妮特谈一会儿呢。
安妮特睁开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眼神恍惚,加上她的笑容,形成了一个索菲娅认识的画面。
尽管她要的是生鸡蛋,但是他们还是把它煎了。生鸡蛋,不是煎鸡蛋。但是他们搞错了菜单。
她们被电话铃声打断了,索菲娅抱歉后拿起听筒。
她的回答很自信。“回去见卡尔和维戈,还有其他人。”
索菲娅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维戈·杜勒给了你钱?”
索菲娅·柴德兰正坐在玛利亚广场地铁站东出口对面的那家小餐馆的窗户边。她还未从前一天的精神崩溃中恢复过来,眼睛盯着窗外光秃秃的七叶树,面前的那盘蔬菜肉丁一点未动。夏天,这是整个城市里叶子最为茂密的树木之一,但是现在她只能看到灰暗的枝干。向外伸着的枝条,映着灰色的天空,活像肺部的血管。
那篇文章让她更加没有胃口。根据该杂志的可靠消息,格兰茨小姐已经在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里做了第二次隆胸手术,与一个有钱的美国人结婚并离婚,为一家大型色情片制造商拍摄了十几部影片,还写了一本关于她的书。一本自传,二十二岁。
索菲娅小心翼翼地朝她走了几步。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身子一缩,仿佛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