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是她的母亲,比吉塔·伯格曼。很明显,是她内心压抑的心灵鬼魂之一。
突然,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藏书库中收藏了近七十万本书,而且在这里,没有人打搅她。每个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务。你所能听到的只有缓慢的脚步声,纸张翻动的哗啦声,还有时不时轻轻合上书的声音。索菲娅抬着头,开始数那些书架、分区,棕色书脊的书,红色、绿色、灰色和黑色。她低头看着地面,抛开这些难以抑制的想法,把精力集中在她来这里的原因上。
图书管理员是一位中年女人,头发和肩膀都被头巾盖着,她全身黝黑,索菲娅猜她应该来自中东。
她现在认识到,那个头发盘成一个圆髻、她好几次看到走在街上的女人,只是她自我意识的映像。
索菲娅吃了一惊。女人说话的时候嘴唇却没有动,她的头依然低着,那双奇怪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而不是看着她。
“要我帮忙吗?”她的声音冷静而又温柔,索菲娅只听出一丝诺尔兰口音。也许是波斯人,或者阿拉伯人?
她感觉非常敏感,她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利用这种状态。
停车许可?她不记得上次开车是什么时候了,甚至没有想过,更加不记得它现在停在哪里。
该去延期了。你应该把它停在车库里,那辆车不喜欢待在外面这么久。
那个女人看起来很熟悉。
找到书以后,她便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来,拿出前一天晚上在上面写字的笔记本。二十页对她女儿的思考,她决定花一两个小时去了解玛德琳,然后再开始读洛里和卡拉夫—埃宾的书。
她最感兴趣的是传记,还有一本旧一些的关于施虐狂和性的书。她走到一台查询终端机前,看这些书是否在馆内,发现馆内有书,便朝咨询台走去。
管理员露出了担忧的笑容。“你想坐一下吗?我可以给你接杯水,拿点阿司匹林……”
一切都变成了一场身份的游戏,其中也包括陌生人。她的自我是那么自恋,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认识每一个人,其他人也认识她。她处于世界的中心,她的自我还是一个孩子的自我。
“我……只是有点头痛。”
这是维多利亚·伯格曼自我的感觉,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认识。
索菲娅深吸一口气。“不用担心,你找到那两本书了吗?”
女人默默地敲进书名时,索菲娅注意到她的眼睛一只是棕色的,另一只确是浅绿色的。她可能瞎了一只眼,很可能是事故导致的色素受损。一个不平静的过去,有人可能打过她。
“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理查德·洛里那本关于安德烈·齐卡提洛的书,以及卡拉夫—埃宾的《性倒错》?”
索菲娅·柴德兰步入斯德哥尔摩市图书馆宽敞明亮的圆形建筑,放慢脚步,聆听那份安静。时间还早,图书馆里几乎是空的。只有几个人歪着头,沿着这栋三层建筑的中央大厅弧形墙壁前摆放的书架走动。
女人点点头,站起身来。“跟我来,我把位置指给你。”
“你的停车许可过期了。”女人说道。
“对不起,你没事吧?”女人抬头看着她。她那只受伤的浅绿色的眼球比那只健康的小很多。索菲娅不知道该看哪一只眼。
当她轻声跟在管理员身后时,她想到了自己的愈合过程。它就是这样的吗?一片一片地,她头脑里的鬼魂被一个个地揭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