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超过三十五度了,他擦了擦眉头上的汗水。她点了点头,拨弄着冒着热气的令人作呕的粥。每一勺都在她嘴里扩散开来,她讨厌他强迫她洒在上面的甜肉桂。他在发展合作署的同事很快就会到来,他会离开餐桌,然后,她就能倒掉剩下的早餐了。
“你的学习怎么样?”
第一天的晚饭期间,他决定,因为一些实际的原因,她应该搬出仆人的住所,住到主屋里来。从那天开始,维多利亚就比以前睡得踏实了,连妈妈也喜欢这样的安排。
“我们吃完以后你再清理桌子,”他看着女孩说,这时他被窗外传来的汽车引擎声和车轮压在车道上的声音打断了,“该死,他们已经到了。”
他就像一个该死的殖民者,瑞典国际发展合作署和人权?这不过是胡作非为的混账奴隶主打的幌子罢了。
他对她做了什么?她的脖子上有几处瘀伤,耳垂上也有一处擦伤。
“你可以帮我收拾游泳池吗?我可以教你怎么做。”女孩抬起头看着她,边吃边点头。
“你撕开包装的边缘,”维多利亚说,“然后小心地把氯片放进水里。”
需求,她想。
“嗯,我必须说……”妈妈叹了口气,“我要去洗衣服了。你们两个可以照顾好自己,不是吗?”
她没有看他,不过能感到他在盯着她。“很好,”她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在读马斯洛的书,是关于需求和动机的。”她觉得他并不知道马斯洛是谁,希望他的无知能让他闭嘴。
维多利亚没有回答。嗯,我必须说?你什么都不会说。你就是一个沉默、盲目的影子,没有任何意义。
她先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接着又庆幸被打的不是自己。
当氧气将要耗尽的时候,她继续向前游。当接近泳池的边缘时,她看到女孩已经把双腿放进了水里。维多利亚在她身边浮出水面,迎面射来了耀眼的阳光。女孩正背对着太阳,微笑着坐在台阶上。
女孩吃完了,维多利亚把自己的盘子推给她。她露出了笑容,看着她开始吃那盘被半温的牛奶围着的灰色烂泥,维多利亚禁不住也笑了。
“嗯,你需要脱下凉鞋,你可以穿上这个。”她把自己下水前穿着的紧身背心扔给她。
女孩脱下裙子,穿上背心,维多利亚看到她的肚子和臀部有几大块瘀伤。她有一种怪异的感受。
“把它吃光,维多利亚。”他瞪着餐桌对面的她,“吃完以后,你可以在泳池里放一个氯片。上午开完会后我要游泳。”
他站起来,走到女孩身边,拨弄着她的头发。“你睡得好吗?”维多利亚看到女孩很可能根本没睡。她的眼睛又肿又红,当他碰她时,她看起来很紧张。
她吃完以后,她们走到外面的花园里,维多利亚告诉了她保存氯片的地方。
“他来之前我们去游一下吧?”她继续说道。
“来,”他继续说道,“你可以教教维多利亚什么叫胃口。”他朝着盘子点了点头,然后大笑着走进了门廊。
她在池底漂了一会,享受着水对耳鼓的压力。在她和上面的世界之间,水形成了一块密实的盾牌。
当她假装喝粥的时候,她想到了读到的关于需求金字塔的内容,最基础的是生理上的需求。例如食物和睡眠,她想到他是如何系统性地剥夺她的这些需求的。
她是对的。“动机,”他小声说道,“是的,好,你可以运用其中的一些东西。”他看向别处,继续吃他的早餐。
她看着那个面带笑容的瘦弱的女孩,她站在泳池边,穿着一件对她来说过于肥大的背心。她的背心上面绣着锡格蒂纳人文中学的饰章。
然后是一种隐隐约约的羞愧,还夹杂着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受。她为是她父亲的女儿感到羞愧,但同时,某种东西让她失去了教女孩游泳的渴望。
往事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一个她爱过的小男孩,却令她失望了,然后溺水而亡了。多么容易啊,她想。
维多利亚走过去,站在女孩旁边,她犹豫了。“没事的,不要害怕。我会托着你的。”
“你也进来,就说是我让你进来的。”
你这个盲目的婆娘,她想。有一天,你会尝到苦果的,并为自己蒙蔽的双眼付出代价。
在这里,她够不着池底了,维多利亚想,她踩着水把头露出水面。
她看着这个瘦削的小女孩,她正专心吃早餐。
“你来了!”他嘴角挂着笑容看着女孩说,她是女仆。从第一天起,维多利亚就喜欢上了她。
“像鱼。”她指着维多利亚说,维多利亚也笑了。
维多利亚能听到他们在房子里的说话声。因为当前弗里敦形势不太稳定,他们才把会议地点挪到了这里。
她看到小女孩眼中的疑虑,想起来仆人们被严禁进入泳池。
她松开了手。
他对女孩使了个眼色,递给她一张钞票,她立刻塞进了口袋,然后挨着维多利亚坐下。
没用多久就说服她了,但是她拒绝像维多利亚一样只穿着内裤和胸衣游泳。
“到这边来。”维多利亚尽力显得友好,但是她听到自己的话更像是命令。
“水温合适吗?”维多利亚问道,并得到了对方点头的回答。
看着女孩穿着自己的衣服走进泳池的浅水区,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美丽而质朴,她更年轻,很可能并不像维多利亚开始时那样,对他说不。
维多利亚知道晚上会非常难熬。如果他上午心情这么好,晚上通常都会有个黑暗结局。
小女孩进入厨房。开始,她看起来有些害怕,不过看到维多利亚和比吉塔之后就稍微镇定了一些。
你算老几,觉得你可以取代我的位置吗?她想。
本特也对这个苗条快活的小女孩产生了好感,一直用赞许和讨好的话语追求她。
通向露台的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比维多利亚小几岁的小女孩。
女孩按照她的指示划动双臂和双腿,可是当维多利亚松开手的时候,她就立刻不游了,并开始手脚乱动起来。每次这样,都让维多利亚感到厌烦,但她忍着,缓慢而坚定地引着女孩向深水区游去。
她潜入泳池,在水下游了一个来回。
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像一个被暂时允许进入上层社会的人,她用一个精致的动作把氯片放进水里。她的手在水里上下划动了几下才松开,她看着氯片缓慢地沉到池底。她抽出那只湿漉漉的手,看着它。
瑞典国际发展合作署在弗里敦市郊有几处房产,他们住在其中最大同时也是最偏僻的一处。这栋白色的三层建筑被一堵高墙围住,入口处有身着迷彩服的武装人员守卫。
女孩摇了摇头,说不允许她这么做。维多利亚消除了她的疑虑,“我现在说你可以游,”她说着朝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并开始脱衣服,“不要担心他们,当他们快结束的时候我们会听到的。”
她慢慢地划到水里。
在这之后是安全需求,然后是对爱和归属的需求,再是对尊重的需求。这些需求全被他剥夺了,而且还会继续被他剥夺。
“面朝下趴在水里,我会从下面托着你。”
“坐下来吃饭吧。”
金字塔的顶端是自我实现的需求,一个她甚至无法理解的词汇。她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的自我实现根本不可能,因为她无法理解,它在她的自我之外。她的需求,全部被他剥夺了。
“没关系,”维多利亚说,“这也是我的泳池,所以我可以决定对它做什么,我现在说你可以去。”
她在维多利亚怀里,跟一个小孩一样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