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在空白处用铅笔做的笔记,多年以后,字迹已经难以辨识了,但是她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主要根据其母亲的说法,该女孩想象力丰富,这也可以从她常常语无伦次地说起日德兰半岛的农场中得到证实。重复性幻想。”
报复很像一个蛋糕,你没办法同时留着它又吃了它。一旦完成了报复,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同时心里要明白,你必须在这毫无意义的生活中找到新的意义。
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将回到位于普罗旺斯的圣朱利安韦尔顿的房子。回到她的猫身边,回到她的小录音棚,以及那幽静而芬芳的薰衣草田。
第七行写着:“该女孩有抑郁症状。”隔了两行:“她有根深蒂固的自我伤害习惯,有暴力倾向。”下一页:“不停地指控遭到了她父亲的性侵,但是从未有人相信。”
另一份文件底部有社会福利部门的印戳,这是让她进入一个“家庭住所”的官方授权书。
她们会促膝长谈,她会用那些宝丽来照片来点缀她讲述的故事,那些揭示了她养父母所作所为的照片。
她的行李箱里还有其他的文件,内容她都熟记于心。其中一份出自哥本哈根的儿童精神病治疗中心。
玛德琳·西尔弗贝里住进了索德马尔姆的海上酒店,现在正在浴室里打扮。几个小时后,她就要见到那个曾经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了,她想尽可能打扮得漂亮。她从包里拿出眼线笔,然后化了淡妆。
报复有股胆汁的味道,无论你刷多少次牙,都无法去除这味道。它深深地渗入你的牙釉质和牙龈。
家庭住所,她想。真是个好名字。
几个小时后,她就会坐在那个曾经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面前。她们会谈论斯楚厄郊外的养猪场,以及在那里发生的一切。
但是,首先,那个曾经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必须死。
从来没有时间忘却,在过去的她和今日的她之间,充斥了太多的事情。她猜想,在那个平行的世界里,还存着其他版本的她。
她们会一起回忆在丹麦的时光,谈论猪圈里发生的事情,就像其他的正常人谈论美好的假期记忆一样。但是,她们将要谈论的,不是美丽的日落、细软的沙滩以及可爱的餐馆,而是压在女孩身上大汗淋漓的男人,以及在一旁兴奋地观看的自称母亲的女人。
她合上行李箱,她不知道等她说完、她的养母明白了摆在面前的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
躺在床脚边的行李箱还很新,她对它还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里面装着她需要的所有东西。她已经给夏洛特打了电话,说想见面。说她们需要谈谈,之后她就不再骚扰她了。
就像仇恨一样,报复也会在本来美丽的面孔上留下细小的皱纹,只是痛苦会在嘴边留下深深的线条,而报复的痕迹则在眼睛周围和额头。鼻子上方,那两眼之间显而易见的沟壑变得更深了。焦虑使得她长久地紧锁眉头,因为口中的酸涩,她的脸部扭曲了太多次。
她合上化妆袋,走进那个狭小的酒店房间,坐到床上,数以千计的人曾在上面坐过、睡过、做爱,还有可能怀揣仇恨。
她会给她看那份哥本哈根大学医院的文件,文件上显示她是臀位分娩,以及她连同胎盘被从她的生母身边夺走。上面还说她出生时身长三十九厘米,体重近两公斤,因为被怀疑患有黄疸病而被放进了恒温箱。在妇产医院,她被估计比文件上显示的早产了一个月。
等一切都结束了,她会停止仇恨,学着去爱。那将是宽恕的生活,而在黑暗中生活了二十年后,她需要学着去看到生活中的美。
但是这个世界是她的,是她杀了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