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穿越市区。他看到城市被水环绕，觉得很美丽。这里也没有那么多车。这里更干净，空气也更清新。
他睡的床垫很干净，但是有一股霉味。
瑞典却很安全。在那里，你主要在餐馆里工作，也有更大的行动自由。虽说工资不高，但是如果运气好，也能挣很多钱，这要看哪些服务比较紧缺。
火车里温暖舒适，载着他飞快地、近乎无声地穿过一个银装素裹的城市。但是，也许是巧合，又或是命运的安排，他没能到达斯德哥尔摩的中央车站。
在建设一座巨大的运动场馆期间，他在工地上做泥水工。他的叔叔，一个贫穷的劳工，给他安排住的地方，但在他的叔叔受重伤住院以后，便没有人照顾他了。他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姐妹或其他亲戚可以投靠。
等火车再次停下，金发女人站起身，拉住他的手。她朝门的方向点了点头。他没有反抗，好像发呆了一样，跟着她下了火车。
这个房间将成为他的新世界。
第二天，他就拨通了纸上的电话，一个女士向他解释如何去车站坐上前往斯德哥尔摩的火车。到了那里，他再打电话，听取下一步指示。
他还说，他在一个叫比利时的国家关系最多，在那里可以挣到大钱。工作内容就是为有钱人服务，如果工作认真忠诚，自己也可以变得富有。但是比利时很危险，你要远离别人的视线。
他们总是怀疑他，有时候还故意找茬。
事实上，这是一部全新的手机，一次都没用过。
所以，他才被迫前往瑞典，这里有他唯一的亲人。他不知道这位亲人在哪儿，但是，据他叔叔说，他一到，他就会跟他联系的。
那个伪造了他的背景、给他电话号码、向他提供美金和手机的男人告诉过他，过去四年间，他已经成功地把七十多个孩子送到欧洲各地。
不能让人在外面看到你。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除了身上的衣服、一部手机和五十美元之外一无所有。手机上的通讯录是空白的，也没有短信或图片可以交代他的任何信息。
他起身朝房门走去，发现地面异常柔软。他试了试大门把手，门是锁着的。他的衣服不见了，手机也不知所踪。
过了几站，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人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盯着他看了很久，他意识到她看出来他是独自一人。不仅是在火车上，在全世界他都是孑然一身。
她把他领进了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又大又宽的床。她让他躺下，给他喝了点热饮。味道很像国内的茶，他还没喝完，就睡着了。
醒来以后，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他看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里没有窗户，完全被塑料覆盖。
在国内，他们总是问他擅长什么，捏着他的胳膊看他是否足够强壮，问他一些他假装听懂了的问题。
但是，她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就选择了他，其他人从未这样对待过他。
机场如冬日的早晨一样，阴郁寒冷。他搭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班机，来到了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国家。他知道，在他之前，已经有数百个孩子来到这里，和他们一样，他也有一个反复排练过的故事，要说给入境检查处的边境警察听。
瑞典人和比利时人想要的是相同的东西。
他来到的这个国家一切都那么干净、空旷。谈话结束后，他由两名警察引着穿过机场冷清的走廊，他心想欧洲是不是都是这个模样。
他想到了命运和巧合，有那么一会儿，也疑惑自己怎么会和她坐在那里。但是，她朝他微微一笑，他就不再疑惑了。
有一样东西，他并没有向警察交代，那就是他藏在左脚鞋子里的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码。他一逃离营地，就会拨打这个号码。
营地离机场不远，他由一辆没有标志的警车载到那里。他在那过了一夜，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是一个既不会说中文也不会说英语的黑人男孩。
几个月来，他不断地重复，直到熟记于心。他流利地讲述了自己的故事，没有在任何一个音节上迟疑。
他赤裸着，重新躺到床垫上，又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