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机场时,她思考着这几年在这个国家街道上看到的事情,这里简直是个经济创收温床,一直让她惊讶不已。大约十年前,她对一个假设进行了验证,一个身处窘境的人会做任何事,只要报酬足够,他们对工作要求从不质疑。
而且,她终于比自己的爸爸强大了。
那么这就是结局,她心想。回到了原点。
他们当中大部分来自乌克兰,也有的来自白俄罗斯和摩尔多瓦。
当车子停在一所公寓门前时,她告诉司机可以走了。他们交换了一些皱巴巴的钱,并握了握手。
还有在他们之前那些没被发现的孩子。莫哈,因加罗岛,诺尔泰利耶海峡,特雷斯塔森林。
她深深地陷入了沉思,咖啡桌上的电话响了好多声她才接起来。不过她知道是个什么电话,并不着急回答,也不着急灭烟。
当他们沿着高速公路朝市里行驶时,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尼古拉·蒂莫舒克的号码。他们之间如此相互信任是因为他们都坚信钱能救急的道理。或者,她宁愿说:钱是万能的,急是处于次要地位的。
她打开了公寓门,终于感到一身的疲惫。她估计又要眩晕了,她把手放到了胸口,紧接着一股疼痛袭来。
一切都结束了。
吉拉·博科维茨。
一分钟后,疼痛消失了,于是她走进卧室,把行李箱放到沙发上。它散发着一股霉臭味,就像一个人在里面一样。她一边开行李箱一边点燃了一支劲头很大的忍冬牌烟,好驱走之前待在这里的人的味道,烟还是在机场跟一个双手青筋暴露的女人买的。
结束了……她心想,干咳了几声。我的尽头也快到了。
第一周她去检查,看到这个女子的确按时站在哪里,说话算话。可后来她去抽查,发现这个女子仍然在那儿,手拿着黑色的笔记本,风雨不误。
她曾学着变成一个男人。当离开父亲和哥哥们时,一个死去的丹麦士兵和一些雄性激素帮她进行了已经开始的转变。
驾驶座上那个又矮又胖的人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对司机和房地产经理来说,吉拉·博科维茨只不过是个上层社会的瑞典—乌克兰女士,对塑像感兴趣。她在密柴洛夫斯卡每天支付七十欧元租赁一间五房的公寓,靠近基辅独立广场,价格包括使用一辆四轮的越野车,当地警察从来不会拦截这种车,即使它在他们眼皮底下误入了单行道。
她知道这里所有的事情是怎么运作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概七十年之后,她的许诺将会实现。她用了二十年来抚养帮她的人。
“结束了……”声音模糊又刺耳,说完就挂了,可吉拉·博科维茨知道罗迪亚已经完成了对那个叫温丁的女孩的工作。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她在基辅的联系人只有一个,他叫尼古拉·蒂莫舒克。柯利亚。一个对世界绝望的人,认为只有金钱不会撒谎。
他曾经用假名旅游了很多次,可这次不同。
为了维持生计,这里的人什么都肯做,现在这个国家正面临金融危机的冲击,这种情况更为明显了。相比在西欧,这些都不是问题。在这里,你会发现你的薪水在一天之中降低了百分之三十。
唯一遗憾的是,她被迫取消了对这个女孩的身体实验。
验证了这个绝望可以被买卖的假设后,她把它运用到了另一些人身上,那些良心更黑的人,还有那些更绝望的人。每次都收到了令人满意的效果。
五分钟后,她站在卧室窗前,窗子没关,看着三楼下面的狭窄、坑洼不平、蜿蜒曲折的密柴洛夫斯卡路。
她感觉胸部一阵紧张,痛苦地跳动起来,她又开始咳嗽了,一阵满是土味的又干又尖锐的咳嗽声。“结束了。”她喃喃自语道。很快就结束了。癌细胞扩散了,已经无力回天了。
在出去坐上等她已久的车之前,她向一个卖香烟的买了一包香烟,她那长满褶皱的双手青筋暴起。
电话打了不到十秒,因为柯利亚非常清楚他需要为第二天作哪些准备,什么都不需要问。
她的面部肌肉拧作一团,眼前直冒金星,抓住胸口时她感觉有好几个假指甲断了。
柯利亚会确定明天晚上一点到三点之间在巴比谷纪念碑附近没人。
在瑞典和拉脱维亚边境都没遇到问题,乌克兰海关官员对出示的瑞典护照丝毫不感兴趣。管它真的还是假的,他们只关注上面欧盟的标志。
她把窗帘拉到一边,来回凝视着这个屋顶。万里无云的夜晚又高又冷。在这里秋天很短,空气里已经弥漫着冬天的气息了。
这个实验主要以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为研究对象。她拥有两份工作,仍不能解决收支平衡问题。她联系了这个女子,并支付给她每小时两欧元的报酬,让她每天早上站在某个街道路口,数数路过的没有父母陪同的孩子有多少。
这次他的旅行证件上是个女人的名字。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她几乎记不清这里的地方,不过她还记得图里尔德斯普兰、丹维科斯图尔和斯瓦尔茨乔兰德特。她还记得最后一个男孩的味道。滑滑的菜籽油的味道。
电话那头准确地讲述了他预期之中的事情。只有一个字。
还有女孩。被埋在了法令索岛上的小树林,在马尔默湖尽头,戴维克苏德的一个芦苇床上。加起来,至少有五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