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一个男人的世界里,”索菲娅回答,“在这个世界里,约翰并不比一个恋童癖者更有价值。没有人能比恋童癖者或强奸犯更有价值。你的价值只会更低。”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和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约翰苍白的脸庞。她的眼睛模糊了。
至少她不会让她觉得厌倦,不像阿克。
“嗯。”她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词句,“事实证明,我比自己想象的要怕死得多。就这么简单。”
“预后怎么样?”她问。
“没有,跟我预想的不一样。比我预想的要强烈。仿佛直到有了孩子,死亡的概念才真正显现出来,那时,约翰跟我一起在上面,而且……”她停下来,把手放在约翰的腿上,“生活突然有了不同的意义,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感受。”她转过身,面带微笑看着珍妮特,“我猜是突然意识到了生活的意义,让我感到很震惊。”
“被瓶子砸了脑袋。缝了四针,过几周拆线。”
珍妮特第一次意识到,索菲娅不只是一个随和的心理学家。
雨点敲打着窗户,房间里偶尔会被闪电照亮。她们面对面站着。
突然,约翰发出了一声呜咽,她们惊讶地看了看对方,这才明白她们听到的声音。珍妮特感到如释重负,她探身到他身体上方。
“亲爱的,”她小声说,双手摩挲着他的胸膛,“欢迎回来。妈妈在这儿。我等着你。”
“你没有预想到吗?”珍妮特好奇地看着她,她立刻感到内心涌起一股对无法避免之事的恐惧。
“好吧,很明显,我连一个醉汉都对付不了。”珍妮特说。她指着眉头上的绷带笑着说。
“不……你去吧,我坐在这里陪约翰。”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问这个问题时,珍妮特几乎不敢看索菲娅。心肺机上的红灯闪着光。她揉了揉眼睛,颜色恢复正常了。现在,她可以看清索菲娅的脸了。
索菲娅阴沉地看着她。“不,可能不是。可我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羞愧。我想成为一个可靠的人,可是很明显我不是。”
“哎呀,当然,”索菲娅打断她的话,“我总能照顾好自己。”她看着珍妮特的眼睛,“记住:我总能照顾好自己,你永远不用为我担心,不论发生什么。”
是仇恨还是讽刺,是愤怒还是智慧?真的有区别吗?珍妮特想。
“一直坚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她说,希望索菲娅意识到这话是想安慰她。
珍妮特露出了微笑。“如果你是说天气,那非常糟糕。”她轻松的语气并非是装出来的,“不过要是说约翰,情况看起来不错。他开始好转了。现在可以看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面转动了。”约翰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她抚摸着他的手臂。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把你丢在那里,”珍妮特说,“可当时还没有找到约翰,而且——”
“你的预后如何?”索菲娅问道,她的眼睛也笑了。
“你不用为这件事责备自己,”珍妮特说,“他的失踪不是你的错。”
索菲娅的阴暗面,到底有什么?她的眼神很难捉摸。
看到索菲娅笑了,珍妮特松了一口气。
珍妮特没想到她会把问题扔回来。她看着约翰,想着阿克以及她的上司和同事。当然,他们中间也有令人讨厌的人,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索菲娅所表露的情感来自一个跟她不同的世界。这是你的直观感受。
珍妮特笑了。“什么意思?”
房间里再次被闪电照亮了。窗户格格作响,珍妮特被这道明亮的强光照得看不清了。
“不知道,我认识吗?”
“天气糟透了。”索菲娅·柴德兰走进病房时说。她的嘴角挂着不安的微笑,珍妮特·科尔伯格小心地点了点头。她很高兴再次见到索菲娅,不过她的脸上有种异样的神情,她猜不透的新东西。
珍妮特点点头,她不确定自己理解了她的意思。她看着约翰躺在那里。一个受害者?她还没敢这样想过。一个什么的受害者?她想到了卡尔·伦德斯特劳姆。不,不可能。她把他排除了。
她很惭愧没有早点知道,知道索菲娅也是一个不能一直付出的人。
她也有需要面对的过去、需要填补的空白。
“我们的生活慢慢恢复正常了。”等医生离开以后,索菲娅说。
“卡尔·伦德斯特劳姆,”珍妮特说,“今天早些时候我经过他的病房。感觉真奇怪,”她继续说道,“两条走廊之外的地方,卡尔·伦德斯特劳姆和约翰一样,躺在同样的病床上,医护人员以同样的态度照顾他们。看起来生命的价值是一样的,不论你是谁。”
珍妮特回想着索菲娅当时的反应。她心神错乱,悲痛欲绝,哭泣着,脸朝下趴在地上。
“我想抽支烟,”索菲娅说,“你想过来吗?”
医生终于敢对他的情况作出一个清楚的积极的评估了,而能有一个同事之外的人陪着感觉真好。一个她不用以上司的姿态对待的人。
“嘿,很高兴见到你。”她小声说道,索菲娅抱了抱珍妮特作为回应。
索菲娅担忧地看着约翰,珍妮特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背。
“你跟男人有过什么过节?”她冒险问道。
她也有自己的负担、一份失落或渴望,或者悲痛。
“是的,可能吧,”珍妮特说,这时她决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对了,你知道隔壁病房里昏迷不醒的是谁吗?”
她叫来一位医生,医生说这是他苏醒过程中的自然反应,不过,要恢复意识,还需要很长时间。
索菲娅松一口气,她又变回了自己。
索菲娅·柴德兰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珍妮特几乎被索菲娅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吓到了。
“如果我能对付哭哭啼啼的企业管理者,就有能力应付我自己。”
“嗯,如果你是一位受害者,你就比恋童癖者更没有价值。与一个假定的受害者相比,他们更愿意保护一个假定的行凶者。男人的世界。”
“我想我仇恨他们,”索菲娅回答,她的眼神茫然,“我是说作为一个整体,”她补充道,再次转过身看着珍妮特,“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