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包里拿出一盘标着“维多利亚·伯格曼14”字样的录音带,放到录音机里。
“如实跟我说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也许是一次梦境?她回到书房。录音机依然在播放。她忘记关掉它了。
索菲娅发觉迈克尔没有睡着,就吻了他的肩膀。
“嗯,也许吧,如果沉默不是那么让人不安、这么亲密的话。”
“我没想叫醒你,”他说,“你坐在那里,看起来那么安静。你在说梦话。”
索菲娅睡着了,直到迈克尔敲了门才醒过来,他说已经是上午了。
维多利亚所讲的故事里,有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当录音机停止时,索菲娅猛地一惊。她用困倦模糊的眼睛环顾四周,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浑身是汗,想要骚扰我,尽管已经那么热了,他还继续往炉子上洒水。当他弯下腰从木桶里取水的时候,我能看到他两腿间的袋子,我真想推他一把,那样他就会倒在滚烫的石头上了。那些石头好像从未变凉过。每周三,都靠着一股热量暖和起来,但这热量从未深入我的骨髓。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只小老鼠,自始至终,我都能看到他看我的眼神。他的眼睛变得奇怪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等游戏结束了,我就出去冲个澡,把自己洗干净。尽管我知道我再也不干净了。我应该对他心存感激,因为他向我展示了许多秘密,这样,等我和男孩子约会时,就轻车熟路了,因为他们笨手笨脚、粗鲁莽撞。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一生都在训练这个,他受过奶奶和她兄弟的训练,没有人受到伤害,只是让他变得更加强大而坚韧。他已经参加过瓦萨越野滑雪比赛一百次了,甚至断了肋骨、伤了膝盖,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尽管他曾经在埃沃茨贝里呕吐过。当他在桑拿椅上结束了,把手指抽出来时,我下面造成的擦伤根本不值一提。当他玩够了,关上了桑拿房的门,我想到,母蜘蛛会在交配之后,吃掉体型更小的雄蜘蛛……
三点钟,她下了床,取出一盒录音带,打开录音机,靠在椅子上,让自己淹没在那个声音里。
索菲娅感到嘴里发干,就站起身,走进厨房。她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
晚饭后,索菲娅和迈克尔一起收拾干净桌子,把盘子放到洗碗机里。迈克尔说他想在电视机前放松一下,索菲娅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因为她有工作要做。她走进他的书房,在桌子前坐下。外面在下雨,她关上那扇小窗,打开笔记本。
维多利亚·伯格曼的自言自语已经渗入她的潜意识了。
听到维多利亚的咆哮,索菲娅浑身一颤。
“你一整晚都坐在这儿吗?”
她关了电脑,走进客厅。迈克尔已经去睡了,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躺下。
“是的,差不多吧,我今天要见客户,我要找到接近她的办法。”
维多利亚·伯格曼支离破碎的人格开始有头绪了,索菲娅想,她开始慢慢理解她、同情她了。
维多利亚·伯格曼的声音更忧郁了,索菲娅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好吧。听着,我要走了。晚上见?”
维多利亚·伯格曼的声音出奇地刺耳、干涩。
有时是耳语,有时又激动地从嘴里往外喷唾沫星子。
“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
索菲娅一个激灵,她感到恶心。
塞缪尔·柏也是这样吗?说话时在不同的声音之间来回切换?很有可能。
最奇怪的是,自言自语之后,维多利亚立刻就恢复了那个正常、注意力集中的她。就好像她换了一个不同的频道。快速地按一下遥控器,她就转换了频道,连声音也变了。
她许久没有入睡,脑袋里想着维多利亚·伯格曼。
窗外,奥兰德大道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雨已经停了,但是路面还是湿的,路灯闪闪发着光。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维多利亚·伯格曼用言语绘就的画面,如同一部影片。它太庞大了,让人难以理解。但是,维多利亚内心深深的悲伤着实吓到了她。
索菲娅记起,某次会面时,维多利亚·伯格曼有些伤心,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她问的时候,她只是摇头。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这让她想到了什么。
她一定又睡着了,睡觉时梦到了许多可怕的事情,她意识到这都是因为录音机还在播放。那个单调的声音影响了她的思想和梦境。
他关上门,索菲娅决定继续听录音,于是把录音带换了面。当维多利亚·伯格曼停下来呼吸时,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当她重新开口讲话时,语气变得严厉了。
十有八九是她不断地培育自己的记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她的头脑中创造了一个世界,有时,她在里面自我宽慰,有时,则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
我有一段记忆,那是我十岁的时候。是在达拉纳省。我在找鸟窝,我看到一个小洞,就悄悄地爬到树边。到了以后,我就用力敲打树干,里面的叫声停止了。然后,我后退几步,在蓝莓丛中坐下,等着。过了一会儿,一只小鸟出现了,站在洞口。它钻进去,叫声又响起来。我记得自己当时很生气。之后,那只鸟又飞走了,我找到了一个老树桩,斜靠在树上。我找来一根不大不小的小棍,然后爬到树桩顶端。随后从洞口向下用力捅,直到叫声停了才罢休。我爬下树,等着那只鸟回来。我想看看它在发现幼鸟死后会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