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开始抽烟,这次是三个人一起抽。司务长走到他们跟前,温厚地说:
“听说,要给劳动营发份干粮当午餐?”嚼面包的战士放低声音问,不想用棺木里的死者不感兴趣的谈话来影响他们。
“不,这不是我们的卡车,是辆小汽车。”
“你去告诉司务长,让他给我们发铁钎,寒气把地差不多全冻上了,明天我们还得挖新坑,这样的土难道用铁锹对付得了?”
“你也来抽支吧,你听,卡车来了,我根据发动机声音就能认出它来。”
“那就可以把坟给封了。”
“伙计们,我们都在抽烟,那谁来替我们干活?”
“今天天气还不错,只是有风。”
车上下来的是他们熟悉的司务长,司务长后面跟着个系头巾的女人,他们往铁栅栏方向走去。那里上星期进行过安葬,后来因为没有地方就停了。
“所以他们哭泣,”另一个战士用被劳动磨光的厚指甲轻轻敲着木板,“只是我们见不到这些眼泪罢了……瞧,司务长一个人回来了。”
劳动营的几名战士从卡车上卸下棺材。在他们无声的从容中显示出熟练的劳动技能。一个人站在卡车车厢里,把一具棺材移到边上,另一个把它扛在肩上,抬在半空中。这时第三个人默默走过来,把棺材的另一头扛在肩上。皮鞋在冻硬的土地上咯吱作响,他们抬着棺木走向宽广的阵亡将士公墓,把它放在墓穴边,又回到卡车旁。当卸空的卡车驶回城里,战士们在棺木上坐下,开始用大张的纸搁上少许烟草卷烟。
“听,车来了,这样我们吃饭前就能干完活了。”
第二个抽烟者从熏黑的芦苇制长烟嘴里吹出烟头,对着光看看烟嘴,摇摇头。
三个人都开始默不作声,仿佛在聆听什么。一片寂静。
“当然,他把名单带来,检查一下,立刻就利索多了。”第三个没有抽烟,从口袋里掏出片面包,抖了抖,又轻轻吹了吹,开始咀嚼起来。
“今天好像稍空闲些。”一名战士说着。他开始从制作精巧的火镰上敲石取火,样子像根细绳的火绒穿在铜弹壳内,打火石插在套子里,战士挥动火绒,便散发出一缕飘忽不定的青烟。
他们默然吐出三团烟云,然后那个有打火石的战士说:
取火的那个战士用手掌使劲拍了一下,从木制烟嘴里敲出烟头,又轻轻把烟嘴在棺材顶上敲了敲。
“司务长说,就这一辆车,不再来别的车了。”第二个说着,一边借火点烟,喷出好些烟雾。
又是一片寂静。
“他们埋得太多了,谁也不去送行。”一个战士说,“和平时期你知道这里什么样吗,一具灵柩后面差不多就有一百人举着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