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躲在顶间、防空洞里和砖砌的夹墙后面。洋铁瓦的黑色薄板白天被晒得发烫。有时，顶楼的避难所充溢灯油的气味。犹太人区充满着恐惧。白天大家在防空洞里一动不动地躺着。布赫曼的女儿斯韦特拉诺奇卡单调乏味地哭泣着。布赫曼有心脏病，白天大家都以为他是个死人，可一到晚上，他又吃又喝，同妻子拌嘴。
达维德对战争爆发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记不清楚了。但有一天夜晚在车厢里，小男孩的脑海中却出现了不久前所经历过的事。
后来德国人钉铁掌的靴子在洋铁盖上发出的巨响声中停息下来。墙根底下又传来狡猾的轻轻的敲击声，有人在敲墙。
突然狗吠起来。传来非俄罗斯的声音：“Asta！Asta！Wo sind die Juden？（阿斯塔！阿斯塔！这个犹太女人在什么地方？）”头顶上响起隆隆声，德国人通过天窗爬到屋顶上。
防空洞里一片寂静，可怕的寂静，人们双肩和面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眼睛紧张地瞪得圆圆的，嘴张得大大的。
黑暗中外婆领他上布赫曼家。天空布满了小星星，它的边缘呈现明亮的浅黄色。牛蒡叶触拂着面颊，宛若谁的清凉湿润的手掌。
但战前的那些事情，达维德记得却很详细，经常回忆。在车厢里，他恰似一个老头，全部精力都放在对过去的回首中，珍惜它，爱它。
小斯韦特拉娜在轻柔的敲墙声中加紧自己无言的哭诉。蓦地，小姑娘的哭声猝然停止。达维德朝她的方向回过头去，见到的是斯韦特拉娜的母亲列韦卡·布赫曼那双疯狂的眼睛。
这以后，他在短短的瞬间只有一次或是两次，想起这双眼睛和小姑娘如布娃娃那样仰着的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