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特马诺夫在房间踱了一会儿,仔细听了听,说:
他站起来说:
“装进去了,装进去了。还记得吗,两年前你飞往基斯洛沃茨克,出发之前也是这样在黎明时分给我写委托书的。”
“睡着了?”
“现在基斯洛沃茨克被德国人占领了。”他说。
他们走进孩子们的房间。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个庞大的身躯在昏暗中走动,居然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熟睡的孩子枕着洁白的枕巾,乌黑的头发显得格外醒目。格特马诺夫仔细聆听他们的呼吸。
同妻子吻别之后,他在走廊里穿上外套,戴上帽子,然后站在那里等候司机把皮箱提出来。
其实,他面临的新的工作并没有使他恐慌和激动。他经常着手于新的工作,总是能毫不费力地找到那条指导工作的正确方针。他知道,在坦克军他也能够如鱼得水。
这天夜里,一身戎装的格特马诺夫坐在桌前写了几封信。妻子穿着睡衣坐在他身边,注视着他那只写信的手。他把信折起来,说:
“领取限额供应品的证明信你写好了吗?”妻子问。
“如果你需要专门治疗和外出会诊,就把这封信交给边区卫生局局长。他只是给你开一封转诊介绍信,通信证由弟弟给你办理。”
他回头望了望妻子,只见她像村妇似的一手托腮站在那里。昏暗中她的脸显得瘦了一些,似乎很年轻。他们婚后第一次去海边,在岸边悬崖上的“乌克兰疗养院”休假时,她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窗外响起彬彬有礼的汽车喇叭声,这是州委的汽车开来了。格特马诺夫又向孩子们转过身去,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这个动作表明他对无法克制的父爱无能为力。
“当然睡着了。”加林娜·捷连季耶夫娜说。
“好吧。”他说着突然摘下帽子,向妻子跨近了一步,又紧紧抱住了她,于是他们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吻别。此时,街道上潮湿的寒气透过半敞的房门吹进来,同家庭的温暖交杂在一起。格特马诺夫短皮袄上粗糙的皮革轻触着妻子芳香的丝绸睡衣,两人都感觉到,他们连在一起的生活突然被劈开了,深深的忧伤刺痛了他们的心。
他把手掌按在胸前,以免咚咚的心跳声惊扰了孩子的睡眠。此刻,在昏暗之中,他心中惆怅万分,充满了对孩子的一腔柔情和怜悯,同时又对他们放心不下。此刻,他多么想拥抱自己的儿子和两个女儿,吻一吻他们睡意蒙眬的眼睛。一种无能为力的温柔和丧失理智的爱令他手足无措,他站在那里局促不安,软弱无力。
他查看了一沓写好的信、委托书、便条,说:
然而此时此刻,如何把铁面无情、坚定不移同温柔和既不懂得法律也不懂得方针的父爱融为一体呢?
“我真为你担心,亲爱的,”她说,“你这是去打仗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喏,好像是全都安排好了。”
“这不需要。”他回答说,“你给州委办公室主任打个电话就行了,直接找普齐钦科本人更好,他会给你办理的。”
她说:
“要保重身体,爱护孩子。白兰地装进皮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