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重新攫住了他,难道利斯没有撒谎,难道利斯真的没有宪兵式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想进行一次人与人的交谈?
他手里拿着抹布,穿着自己褴褛的囚衣站在莫斯托夫斯科伊面前,神色严峻,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铁的权力,相信自己拥有比上帝更可怕更大的权力,他有权把他所从事的事业看作裁判人们命运的最高法庭。
莫斯托夫斯科伊叙述了晚间的审讯。
“这是叶尔绍夫安排的?好样的!”莫斯托夫斯科伊说。他脱去衬衣,仔细打量自己的胸脯,再次为自己的衰老神伤,他伤心地摇摇头。
“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有这种事?”
“这帮蠢货想做您的工作。”
莫斯托夫斯科伊深夜被召到党卫军中校利斯那里后,过了有一个多星期。
打扫澡堂的一名战俘走到他跟前:
“我想问问伊孔尼科夫的情况。”莫斯托夫斯科伊说,“他的卡片捷克人没挪动吗?”
“他们将折磨您,莫斯托夫斯科伊同志。”
“他们是在枉费心机。”莫斯托夫斯科伊说。
奥西波夫用那双鼓起的阴郁的眼睛盯着他说:
而光着身子、瘦骨嶙峋、伟大的党的创建者之一的老人坐着,耸着瘦削衰弱的肩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是共产党员们一致通过的决议。”奥西波夫嘟哝道。
奥西波夫说:
奥西波夫阴沉着脸说:
一个晴朗无风的上午,他被带到澡堂。党卫军的押送人员这回没有进屋,而是坐在台阶上,把冲锋枪放在身边,抽起烟来。天气晴朗,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士兵显然不愿进潮湿的澡堂子。
蓦地,在他面前出现伊孔尼科夫的面孔和那双母牛般的眼睛,他想重新听到毫无意义的良善鼓吹者的声音。
“什么,怎么不在了?”
他们互相拥抱,奥西波夫急急忙忙说:
“您怎么能这样!”莫斯托夫斯科伊叫道,“多好的小伙子!”
激动不安的等待和紧张变为无法忍受的孤寂。
“可能对某些历史方面的材料感兴趣,对党的创始人和领袖们的特点感兴趣。也许同需要什么宣言、呼吁书、信件之类有关。”
这天夜里,集中营的墙上到处张贴着莫斯托夫斯科伊撰写的有关斯大林格勒会战战况的传单。
“但为了什么?目的呢?目的是什么?”
“您好,亲爱的莫斯托夫斯科伊同志。”
“他被转送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了。”
他挺直身子,就像他过去经常做的那样,像十年前集体化时期那样,像把他青年时代的战友一个个送上断头台的政治斗争时期那样说:
“一个老白痴、懦夫,您提他干什么?他给处决了。他拒绝在死亡营工地干活,他们就命令凯泽把他枪毙了。”
“领导内部立刻产生了分歧。许多人自发地拥护叶尔绍夫,这使他昏了头。他无缘无故就不服从领导核心。他是个政治面目不清的外人。情况越来越复杂。要知道地下活动的第一条戒律就是铁的纪律。可我们产生了两个中心,非党的和党的。我们讨论了形势并做出了决定。在办公室工作的一位捷克同志,把叶尔绍夫的卡片塞到布痕瓦尔德集中营要问案的那类人里,于是他自动就被列入了名单。”
“我服从这个决定,作为党员我接受这项决定。”他拽过搁在长凳上的自己的上衣,从上衣衬里内掏出几张纸,这是他撰写的传单。
“他在布痕瓦尔德集中营还是个好小伙子。”
“多干脆!”莫斯托夫斯科伊说。
奥西波夫小声说:
“您作为党的老同志,我必须向您通报:叶尔绍夫已经不在我们集中营。”
莫斯托夫斯科伊突然见到面前站着的身穿制服,袖口上佩着袖标,挥着块抹布的旅政委奥西波夫,吓得叫了一声。
他面前重新浮现那晚利斯的办公室。
“比预期的还好。主要是得以同在工厂干活的人取得了联系,开始给我们搞武器,有冲锋枪和手榴弹。他们送来零件,我们晚上组装。当然暂时数量极少。”
忽地,莫斯托夫斯科伊觉得,他已经被朋友和敌人们永远忘却,谁都把他看作一个衰弱不堪、昏聩无用、苟延残喘的糟老头。
“我想办法争取到这份打扫澡堂的差事,替下了原来的清扫工。我想同您见面。科季科夫、将军、兹拉托克雷利茨向您问好。先说说您的情况,自我感觉如何,他们想从您这里得到些什么?您边脱衣服边说吧。”
“无望而愚蠢的企图。”莫斯托夫斯科伊重复一句后问:“说说,你们那里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