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亲爱的。”
“今天,一小时之后;我的朋友雇了一辆马车——他带我去。”
“好极啦,好极啦,”萨宁打断了她的话头,“这一切都要考虑。不过先请来一下,我有事告诉你们。”他挽着莱诺雷太太和杰玛的手臂,把她们领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莱诺雷太太大吃一惊,折叠尺从手里掉到地上。杰玛本来也感到吃惊,可是稍稍凝视了萨宁的脸一下便放心了。萨宁的神色表明确实有事,可是却同时透露着兴高采烈、决心已定的心情。
“非常有钱!她父亲生前是百万富翁——财产全部留给了她。”
“全都给了她一个人?这是您的运气。不过,可要留神,别卖贱啦!要精明而且要拿定主意。可别漫不经心!我理解您想尽快成为杰玛丈夫的愿望……可是审慎为上!不要忘了:庄园卖的钱越多,留给你们俩以及你们孩子们的就越多。”
“昨天听了您的一番话以后,”她开始说,“我脑子里总在琢磨咱们如何改进糖果店的问题。我想在这儿摆上两个带镜子的货柜。您知道,现在流行这种货柜。然后……”
“我是你的……我会很快回来的,”他气喘吁吁地肯定说。
“一定写!跟那位夫人一谈完,就马上写。”
他请两位女士坐下,自己站在她们面前,挥舞着手,挠着头发,把遇到波洛佐夫、预定到威斯巴登、庄园可能卖掉的情况都告诉了她俩。
“您认识她……那位夫人?”杰玛问道。
十二点三刻整,萨宁到了波洛佐夫那里。一辆套着四匹马的马车已停在旅馆门前。看到萨宁,波洛佐夫只是说了一句“啊!决定啦!”就戴上帽子,穿上大衣和套鞋,并且用棉花塞上了耳朵(虽然当时是夏天)到门口来了。侍者们已根据他的吩咐把买来的许多东西装进车里,在他的座位周围摆上了一些绸缎靠垫、小提包、包裹,在他的脚前放了一篮子食品,把一个皮箱拴到车夫座上。波洛佐夫大方地付了钱,由一个殷勤的守门人从后边(虽然在后边却仍然是毕恭毕敬地)扶着,呼哧呼哧地上了车坐下,把自己周围安顿舒适,挑出一支雪茄点上,这才用一根手指向萨宁示意:“你也上来吧!”萨宁坐到他旁边,波洛佐夫通过守门人告诉车夫要好好赶车——要是想得到小费的话。脚踏板响了几下,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了,马车便滚动起来。
“您要什么时候动身呢?”杰玛问道。
“您说那位夫人很有钱,是吗?”务实的莱诺雷太太问道。
“要是毫无结果,后天就回来;要是有成功的希望,也许多呆一两天。总之,我一分钟也不会耽搁。因为我把心留在这里啦!不过,咱们谈得太久了,我动身前需要跑回旅馆一趟……莱诺雷太太,请伸手祝我走运吧,——在我们俄国总是这么做的。”
“左手——靠近心脏一些。后天回来——非胜即败!我有一种预感:我会胜利回来的!再见吧,我的亲人,我的好人……”
片刻之后,萨宁已在大街上朝旅馆跑去。他没有留意头发蓬乱的潘塔莱奥内随后从糖果店大门跑出来对他喊着,一只手高高地举着,挥动着,好像在威吓他。
“您什么时候回来?”
萨宁从来没到杰玛的房间里来过。他一跨过这道神圣的门坎儿,爱的全部魅力、全部火焰便油然而生,心里又是欣喜若狂,又是受宠若惊……他用感激的目光朝四周扫了一下,便跪倒在可爱少女的脚下,把脸贴在她身上……
“右手还是左手?”
他到糖果店的时候,杰玛跟母亲正在店堂里。莱诺雷太太正弯着腰用一把小折叠尺量窗户之间的距离。看到萨宁,她直起身来快活地欢迎了他,虽然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杰玛转过身去,萨宁又挥舞起手来。
“我会审慎的,您尽管放心好啦,莱诺雷太太!而且我也不打算讨价还价。我跟她要个实价:买就买,不买拉倒。”
“你是我的?”她低声问道。“你会很快回来吗?”
“您会给我们写信吗?”
“我从来没见过她。”
他抱着莱诺雷太太吻了吻,然后请杰玛跟他到她的房间里去一会儿,说需要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其实他不过是想跟她单独告别而已。莱诺雷太太心里明白,所以也就没有好奇地打听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想想我多幸福吧,”他最后喊道:“事情发生了这样的突然变化,我也许根本用不着回俄国去了!婚期也比我的预料要早得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