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您的胃口倒不错,”斯廖特金尖刻地对他说。
“您怎么敢来侮辱我们尊敬的恩人?”斯廖特金放下原来抱住马丁·彼得罗维奇肩膀的手,冲到苏威尼尔跟前,尖声嚷起来。“不过您要知道,只要我们的恩人愿意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把这张文约当场作废!”
这个时候,神父已经站起来了,可是看到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他还在不住嘴地大口吃东西。
哈尔洛夫离开椅子站起来,张开嘴,可是,看得出,舌头不听他使唤了……他突然用拳头在桌子上重重地捶了一下,使得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跳起来,发出了响声。
“良心!”县警察局局长反驳道。“我们很了解您的良心!我看它放在您的口袋里就跟放在我们这些罪孽深重的人的口袋里一样不起作用!”
我回到家里,就把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我母亲讲了。她静静地听我讲完,把头摇了好几次。
“储备啊,”神父带着一种温顺的、不自然的态度答道,从这句答话里可以听出来他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谢谢你,安娜,我的女儿,”哈尔洛夫闷声地说;“你是我的懂事的女儿,我指望着你,也指望着你的丈夫。”斯廖特金又发出尖锐的声音;日特科夫挺起胸膛,微微顿了顿脚;可是哈尔洛夫并没有看到他的这种努力。“这个无赖,”他用下巴指着苏威尼尔,继续说,“他很喜欢挖苦我;”他转过身去对书记官说:“可是您,我亲爱的先生,您用不着管马丁·彼得罗维奇的事情,您还不了解呢。您虽然是一位官员,可是您的话很荒谬!而且事情已经办好,我的决心是无法变更的了……好吧,祝你们幸福!我要走了。我不再是这儿的主人,我是客人。安娜,你尽责招待客人吧,我可要回我自己的书房去了。够啦!”
哈尔洛夫望了望叶芙兰皮亚;她动也不动一下,虽然坐在她身边的日特科夫就近推了她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苏威尼尔在早餐开始以后,就一直不停地喝酒,他突然站了起来,整个脸红得像甜菜头一样,用手指着马丁·彼得罗维奇,发出了一阵零零落落的、恶劣的笑声。
在回家的途中,没有人阻止苏威尼尔的装腔作势同喋喋不休,因为克维钦斯基早说过:这一切“对什么人都毫无益处”的胡闹叫他腻透了,他在我们动身之前,就走路回家去了。日特科夫搭我们的马车,坐在他的位子上;这个退伍少校脸上现出十分不满意的表情,他像蟑螂一样不断地拉他的唇须。
“不会有好结果,”她说,“我不喜欢所有这些新办法!”
“亲爱的爸爸,”安娜连忙说,“他们不了解我们,所以他们对我们会有这样的看法;可是请您不要气坏您自己。您犯不着生这样大的气;真的,您的脸都气得变了样了。”
“没有办法!”书记官回答道。“良心逼着我说话。”
马丁·彼得罗维奇掉转身,背朝着我们,不再多说一句话,慢慢地踱出屋子去了。
轻便马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分别坐车走了。
“反正您会把他剥得精光——推到雪地里去的……”苏威尼尔躲在克维钦斯基的背后,答道。
苏威尼尔醉得厉害,可怜的日特科夫只是摸着他的唇须。
“马丁·彼得罗维奇!”书记官突然用响亮的男低音说道;他也喝了很多酒,可是酒意只给他增加了威严。“唔,万一这位地主先生说的是真话又怎样呢?您做了一桩高贵的事情,万一——但愿没有这种事——真的……将来发生的并不是应该有的感恩举动,而是这种忘恩的行为又怎样呢?”
“慷慨!慷慨!”他叽叽呱呱地说。“等到他,这个上帝的奴仆给人剥得精光……推到雪地里去,到那时候,我们倒要看看,慷慨是不是还配他的胃口!”
“这儿就看出他是个共济会会员,”苏威尼尔悄悄地对我说。
我偷偷地望了望马丁·彼得罗维奇的两个女儿。安娜的眼睛只是盯住说话的人,不用说,我从没有见过比这更恶毒、更阴险,然而甚至在这种恶毒的表情中显得更美丽的面孔!叶芙兰皮亚掉过身去,抄着双手;一种轻蔑的微笑使她那丰满、红艳的嘴唇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弯曲了。
“闭嘴!”哈尔洛夫大声吼道。“我一巴掌就可以打得你只剩下一摊血水。”他掉转身对斯廖特金说:“狗崽子,你也给我闭嘴!不用你插嘴,这儿可没有你说话的份!要是我,马丁·彼得罗维奇决心立下分产文约,谁能够把它作废?谁敢违反我的意志?世界上并没有这样的权力……”
“喂,您阁下,”苏威尼尔声音不清楚地说,“从属关系毁了,知道吗?等着看吧,看将来的发展吧!他们会狠狠地收拾您的!啊,您这位新郎,新郎,可怜的新郎啊!”
“傻瓜!傻瓜!”苏威尼尔跟着他念了一遍。“只有至高无上的上帝明白,我们两个人中间哪一个是真正的傻瓜。可是您看,老兄,您弄死了我的姐姐,你的老婆——现在却来弄掉您自己了……哈!哈!哈!”
主人突然退席,我们这伙人不能不感到扫兴,尤其是两个女主人接着也不见了。斯廖特金想挽留我们也没有用。县警察局局长当然不会忘记责备书记官这种不合时宜的直率。
“傻瓜,你胡说些什么?”哈尔洛夫轻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