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加京说道,“她在斋戒忏悔呢。”
“那个少女是怎样一个多变的蜥蜴呀!”我想象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下去:“但是不管怎样,她不是他的妹妹。”
第二天早晨我又到Л城去了。我极力使自己相信,我是去看加京的,但是我暗中却实在想去看看阿霞在干什么,她的举动是不是还像昨天那样地“古怪”。我看到他们都在客厅里,唉,真奇怪!——这是不是因为我在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苦苦地想念俄罗斯的缘故呢?——我觉得阿霞完全是一个俄罗斯的少女,还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几乎就像一个女仆。她穿着一件窄小的旧长袍,头发梳在耳朵后面,静静地坐在窗前,带着一种朴实的、温顺的神情在绣架上刺绣,就像她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别样事情一样。她几乎什么也不说,只是凝神地望着她的绣品,她的脸上笼罩着一种平凡的、日常的表情,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们家乡的卡佳、玛霞们来。就像故意来完成这种相似一样:她开始小声地唱起《亲爱的小妈妈》了。我望着她的带黄色的、没有生气的脸,想起我昨天晚上的那种思想,我也不由得忧愁起来。天气是出奇的好,加京告诉我们,他要去野外写生,我问他愿不愿意让我跟他一块儿去,我去了会不会妨碍他。
“正相反,”他答道;“你可以给我贡献好的意见。”
他戴上一顶凡·戴克式的大帽子,穿着工作服,胳膊底下挟着速写本动身走了,我跟在他的后面。阿霞留在家里。临走的时候,加京关照她去看看汤不要烧得太清了,阿霞答应照料厨房的事。加京走到一个我早已熟悉的小山谷,在石头上坐下来,开始画一棵桠枝向四面伸出来的空心老橡树。我躺在草地上,拿出一本书来。我还不曾读上两页,他也不过涂污了画纸,我们就越来越起劲地谈起来了。我们讨论着,而且非常聪明、非常细致(至少我是这样看法)地讨论着:人应当怎样工作,什么是应该避免的,哪些规律是可以遵守的,还有我们这个时代画家的真正的作用在什么地方等等问题。后来加京说他今天“没有兴致”,在我的旁边躺下来,于是我们这种年轻人的谈话就没有任何阻碍、自由地倾泻出来,一会儿热烈,一会儿沉思,一会儿高兴得不得了。但是我们的谈话总离不开俄国人爱用的不明确的言辞。我们畅谈了一番之后,我们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好像我们做了什么事情、或者做成功了什么事情以后的满足的感情,我们就回家去了。我看到,阿霞的神情还是跟我们离开她的时候一个模样,无论我如何仔细地留意她,在她的身上我也找不出一丝卖弄风情的影子,或者故意做作的痕迹。这一次绝不能再说她是装模作样的了。
晚上,她毫不掩饰地打了好几次呵欠,很早就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睡了。我也很快地向加京告辞回家去,我并不特别想什么,那一天就在平静的心情中过去了。现在我惟一能够记起来的事情,就是在我躺下去睡觉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高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