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洛夫佐洛夫告辞了,我跟他一块儿出去……齐娜伊达并没有留我。
“这给了您安慰吗?……噢……噢……噢……武士!”最后她说,仿佛她再找不出别的话了。“那么您呢,麦歇沃尔德马尔,您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您要去跑马,我不反对。可是跟谁一块儿去呢,您要跟马列夫斯基一块儿去骑马吗?”
“您要tête-à-tête吗?……好吧,要自由的人得到自由,得救的人进天堂,”她叹一口气说。“去吧,别洛夫佐洛夫,您出点力吧!我明天一定要一匹马。”
“他信得过你,他信得过……”公爵夫人唠唠叨叨地说,突然她提高嗓子大喊:“杜尼亚什卡!”
“哦,原来是这样,”别洛夫佐洛夫答道,“那么,您是要跟他一块儿去骑马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够跟他一块儿骑马呢,武士?唔,安静一点吧,”她又说。“不要瞪眼。我也带您一块儿去。您该知道,现在马列夫斯基在我的心上是怎么一回事——呸!”她摇摇头。
这一天整天我都是那么快乐,那么骄傲;我脸上还那么鲜明地保留着齐娜伊达吻我的感觉;我想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就要起一阵欢喜的颤栗。我非常珍爱我这意想不到的幸福:我甚至害怕起来,我甚至不愿意再看到她——这样一个给我这些新感觉的人。我觉得我对命运已经无所要求了!现在我应当“好好地呼吸最后一口气,闭上眼睛死掉了”。但是第二天我走进小宅的时候,我却觉得非常局促不安,我白费劲地竭力想把它掩藏在从容自如的外表下面,这种态度正合于一个想叫人一看便知道他是能够保守秘密的人。但是齐娜伊达接待我非常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她只是伸出手指来指点我一下,就问我,身上有没有伤痕,这一下子我所有的从容,我所有的神秘的感觉全消失了,连我的局促不安也跟着一块儿消失了。本来我并不曾有过什么特别的指望,可是齐娜伊达安静的态度仿佛迎头泼我一身冷水。我明白了,在齐娜伊达的眼睛里我不过是一个小孩——这叫我感到多么痛心啊!齐娜伊达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每逢她朝我看的时候,她就很快地望我笑笑,可是她的思想却在远处,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我要不要向她提昨天的事情?”我想道,“问她昨天那么匆忙地到哪儿去?才好彻底打听出来……”然而我只是摇摇手,在角落里坐下来了。
“不跟我一块儿去,”别洛夫佐洛夫跟着她说了一遍。“随您的便。好吧!我给您弄一匹马来。”
“杜尼亚什卡!”老夫人又喊了一次。
“您这种话,不过是说来安慰我罢了,”别洛夫佐洛夫发牢骚地说。
“妈妈,我送过您一个叫人铃,”齐娜伊达说。
“唔,这是我的事情,‘我的野兽’先生。那么我还不如去找彼得·瓦西里叶维奇……”(彼得·瓦西里叶维奇是我的父亲。她那么轻易、那么自然地提到他的名字,好像她相信他会乐意给她效劳似的,这叫我惊奇。)
“我不会向您要钱的,别洛夫佐洛夫信得过我。”
“您怕什么?”齐娜伊达问道,“请问。”
“可是,您得注意我可不要什么母牛。我预先告诉您,我要去跑马。”
“我还没有给您找到一匹驯马,”他用不高兴的口气说,“弗赖塔格保证给我找一匹,可是我不敢相信他,我害怕。”
“怕什么?啊,您还不会骑马呢。天晓得,难保不出事情!您怎么忽然起了什么怪念头!”
别洛夫佐洛夫进来了;我看见他很高兴。
“跟他,或者跟别人一块儿,这跟您完全不相干。反正我不跟您一块儿去。”
齐娜伊达皱皱眉头。
齐娜伊达眯起了眼睛。
“哦,可是从哪儿弄来这笔钱?”公爵夫人插嘴说。
“我不爱……跟大伙一块儿……”我埋下眼睛含糊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