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条构造奇异的鱼在我们今天发现它的那个山洞里沉睡之日起,”他沉思地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安详的微笑使他容光焕发起来,“有多少个民族,多少帝王在时间的长河里灭亡了。亿万年的光阴流逝而去,这个世界上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这条鱼却一直静静地躺在那个秘密的处所里,全身被掩埋,由于时间的蚕食只剩下一副骨骼,支撑着厚厚的泥土!”
一群鸟儿从天上飞过去了。弗兰切斯科用目光追随着它们,想象着当年这里鱼儿在大海的波涛中遨游的情景,那时荒凉而深邃的大海跟现在的天空一样湛蓝。
他俩沉默不语地观看了一会儿烟云。然后就把它忘却了,开始查看最后一次挖掘的所得。老师拿起一块大骨头,只见它的一端很尖,上面还覆盖着泥土——可能是大洪水前鱼类的鳍。
他俩都默不作声。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二人的感受却是相同的:管它谁胜谁负——是法兰西人战胜伦巴第人,还是伦巴第人战胜法兰西人,是国王还是公爵,是自己人还是外国人取胜,岂不都一样吗?祖国、政治、光荣、战争、王朝的覆灭、民众的骚动——人们觉得伟大和威严的这一切,岂不很像那块渺小的在夕阳的照耀下——在大自然的永恒的光辉中正在消散的烟云吗?
“弗兰切斯科,你在这所看到的一切,当年曾是覆盖着欧亚非大部分地区的海洋的海底。我们在这里山中发现的这些海洋动物证明,亚平宁山脉当年原来是大海中的岛屿,它如今却高耸在鸟飞鱼跃的意大利平原之上……”
有一天散步归来,他俩坐在陡峭的阿达河岸悬崖上一棵老椴树下休息。他们的脚下展现出一望无际的平原,路边栽着一排排白杨和榆树。夕阳西下,远处贝尔加莫一栋栋白色的小房看起来让人感到亲切。阿尔卑斯山的雪峰仿佛是在空中飘荡。天空晴朗。只有远处,几乎是在天边上,在特里维利奥、卡斯特尔罗佐内和布林亚诺之间才影影绰绰地看见几块浮云。
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眼前的辽阔平原。
最近几天,这种零星的战斗在伦巴第平原上不时地发生。
他俩又看了看远处的烟云和炮火。现在只觉得它在那无限的远方是如此渺小,如此安然,在夕阳照耀下成为玫瑰色,让人很难相信,那里正在进行战斗——人们在相互厮杀。
“那是什么?”弗兰切斯科问道。
列奥纳多既不考虑法兰西国王,也不想公爵,整天带着弗兰切斯科在周围的山冈、河谷与树林里漫游。有时逆河而上,进入林木茂密的山里。他在这里雇佣几个工人,进行挖掘,寻找大洪水前的海生动植物化石。
战争和政局的消息传到瓦普里奥庄园时已经变成了雷鸣的微弱余波。
3月下旬,梅利齐的庄园传来越发令人惶恐的消息。路易十二的军队在戴拉特莱穆尔的指挥下越过阿尔卑斯山。摩罗怀疑自己的士兵会叛变,避免发生战斗,受到迷信的预感所驱使,变得“比兔子还胆小”。
“不知道,”列奥纳多回答说,“可能是在打仗……你瞧,火光。好像是发射火炮。是不是法兰西人跟我们的人发生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