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说:一个正派的人一旦进入宫廷,就像鱼进到煎锅里一样。我算够了!我生来就不是暴君的奴仆。无论如何得设法让长老议会把我调到另一个使团去——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只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谁是凶手?”画家问道。
可是他好像是立刻想起来什么似的,以激烈的腔调叫喊道:
“不清楚,可是从伤口来判断,未必是公爵。塞萨尔及其行刑人员都是行家里手:他们本可以采用别的方法,未必会割断一个孩子的喉咙。据说她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我想,她是自杀……”
列奥纳多很可怜玛丽娅,他觉得为了营救她,他会不惜任何牺牲,可是与此同时,在他灵魂最隐秘的深处却有一种轻松感,一想到今后不必再进行这种活动了,便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他猜测,尼科洛也体验到了这种感觉。
“完了!”他疲惫无力地坐到椅子上,说道。
窗外刚刚透出暗淡的晨曦。有人敲门。画家把门开开。尼科洛走进来,脸色煞白,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在那个关键一天的前一天,尼科洛到圣米迦勒塔楼附近的一个地方去了,以便为玛丽娅的越狱进行最后的准备。列奥纳多应该在第二天早晨赶到那里。
尼科洛把脸转过去,画家觉得他的睫毛上闪耀着泪花。
“我知道会是这样,”列奥纳多说道,并没有感到吃惊,“我对您说过,尼科洛,我们得被发现。”
“以前,还没有对她看管那么严的时候,我见到过她两次。瘦弱纤细,像是一棵小草。生着一张娃娃脸。头发稀疏,浅黄色,像是亚麻,很像菲利庇诺·利皮在佛罗伦萨大教堂里画的那幅《向圣贝尔纳多显灵》中的圣母。她并不特别美。不知公爵迷上了什么……噢,列奥纳多先生,您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怜而又可爱的孩子呀!”
“怎么飞了?”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尼科洛继续说,“您还不了解他们!这个败类……”
他停住了,脸色煞白,可是最后怀着难以遏制的激动说:
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每一分钟都在等待着令人失望的消息,如今他已经毫不怀疑事情将像小学生的淘气活动一样,必定以愚蠢的失败而告终。
时光在流逝,随着营救玛丽娅的日子逼近,列奥纳多发现尼科洛表面上仍然信心十足,可是实际上却逐渐失去勇气,忽而疏忽大意地拖拖拉拉,忽而无益地瞎忙一阵。画家根据自己的经验猜到马基雅弗利内心里发生了什么。这并不是胆怯,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懦弱,优柔寡断,有些人天生不善于行动,便具有这种性格素质,每逢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坚决果断地,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可是意志却突然背叛了他们——列奥纳多自己对这种气质也并不陌生。
“不,不是那回事,”他继续说,“我们倒是没有被发现,可是鸟儿却从笼子里飞了。我们迟了一步。”
马基雅弗利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
“这个恶棍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可能把圣徒逼到这种地步,她不得不对自己下手……
“不可能!像玛丽娅这样的女子——她不是被视为圣徒吗?”
“就是这样。今天拂晓前,发现玛丽娅躺在监狱里的地板上,喉咙被割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