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雅特里齐公爵夫人死于1497年1月2日,星期二早晨6时。
“不幸的孩子,我在来到人世之前就死了,更不幸的是我死的时候还夺去了母亲的生命,让父亲失掉了贤妻。在这痛苦的命运中,我唯一的安慰只是让我来到人世的是像神一样的父母——米兰公爵洛多维科及其夫人贝雅特里齐。1497年1月5日。”
公爵在妻子的遗体旁度过一天一夜,对任何安慰都置若罔闻,不吃不睡。近臣们担心他会发疯。
出殡在星期五晚上举行。随从仆人、锤矛兵、宣承官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号手们吹着长长的银号,上面悬挂着黑绸旗,鼓手们敲出丧礼进行曲细碎的鼓点,骑士们放下护面,手执神幡,骑在马上,马身上披着黑丝绒的覆布,上面绣着白色十字,米兰所有修道院的修士和教堂大神父手里都拿着点燃的六磅重的蜡烛,米兰大主教率领一队僧侣和唱诗班尾随其后。巨大的灵车覆盖着绣银锦缎,上面放着四个银质的天使和公爵的冠冕,摩罗在其弟弟阿斯卡尼奥枢机主教伴同下走在灵车后面,他们之后便是日耳曼恺撒,西班牙、那不勒斯、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各国使臣;再往后——枢秘院的成员、宫廷侍臣、医生、帕维亚大学的学者们、著名商贾、米兰每个城门各选出十二名代表和数不清的民众。
同一天中午,在近臣们苦苦哀求之下,他终于让步了,同意吃点儿东西;可是不同意坐到餐桌旁进餐,只好由理查德托在他面前端着一块木板权当桌子。
“殿下,他在夫人安葬的那一天死了。”
他跟画家谈论一阵《最后的晚餐》,这幅壁画应该使贝雅特里齐长眠的地方名扬四海,他最后说: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尾部还没有离开城堡,头部已经进入圣恩玛丽亚修道院了。
“不是坟墓,而是玩具!”
公爵分享了石匠纯朴的喜悦。
过了几天之后,公爵给死婴列昂的坟墓题写了豪华的墓志铭。他用意大利文撰写,梅鲁拉译成拉丁文:
“死了!”公爵感到吃惊,同时又很高兴,“死了……这有多么奇怪!”
星期四早晨,他要来纸和笔,给已故公爵夫人的妹妹伊萨贝拉·德斯特写了封信,报告贝雅特里齐死亡的消息,说道:
摩罗长时间地欣赏这段用金字刻在黑色大理石碑上的铭文,石碑立在圣恩玛丽亚修道院里列昂的小坟头,贝雅特里齐也长眠在这里。石匠完成这项工作之后走到远处,侧着头,闭上一只眼睛,观看自己的作品,把舌头弹得很响,满意地说道:
“是的,是的……正是应该如此!我们的黄金时代死了,随着我亲爱的人儿一起死了!我们把它与贝雅特里齐一起埋葬了,因为它不愿意而且也不能活过她!我的朋友,不是吗,多么灵验的巧合,多么美好的寓意!”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寒冷的早晨。房盖上的白雪在蓝天下闪闪发亮。空气清新,白雪像散发着芳香的铃兰花一样。
他低下头,深深叹口气。然后突然拥抱列奥纳多:
起初,公爵把丧事的有关事宜全都委托总秘书官巴托洛梅奥·卡利科办理。可是除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决定出殡的程序,他只好自己亲自决定,这样一来,他就渐渐发生了兴趣,像以前筹备新年黄金时代庆典那样入迷,开始安排出殡活动。他张张罗罗,事无巨细,一概亲自过问,精确地规定黄白两种大型蜡烛的分量、覆盖祭坛用的绣金锦缎和黑红丝绒的长度,在追悼亡灵的仪式上分发给穷人的小钱、豌豆和油脂的数量。为宫廷侍从和仆人选择丧服的呢绒时,不放过机会亲手摸摸面料,把它拿到光亮处检验一下质量。他也给自己定做一套特别庄严的粗呢丧服,上面故意弄了一些破孔,仿佛是绝望之中把衣服撕破了,以示“巨大的悲痛”。
列奥纳多从阳光灿烂和寒冷的外面走进墓穴般的黑暗气闷的房间,墙上绷着黑色塔夫绸,关着护窗板,点着送葬的蜡烛。下葬以后最初几天,公爵闭门不出,一直关在阴暗的净室里。
“若是我自己死了倒会轻松一些。请您不要派人来吊唁,任何安慰都无法消除我的悲痛。”
“列奥纳多,我听说你把那个在倒霉的节日庆典上扮演黄金时代到来的男孩带去抚养了。他的健康状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