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个悬崖的下面,这里风小一些,他坐到一块石头上休息,四处瞭望:一簇簇矮小的歪歪扭扭的橡树枝头上还挂着去年的枯叶,本地人称作“扫帚花”的浅绿色帚石南开着芳香的小花,野生紫罗兰的花色很淡,除了这些之外,还可闻到一种清香味,不知是艾蒿还是别的不知名的山里的蒿草散发出来的,要不就是春天的气息。连绵起伏的冈峦如大海里的波浪,越是接近阿尔诺河谷,越渐低矮。右面高耸着光秃秃的山峰,怪石嶙峋,气势险峻,下面是灰紫色的深谷。安基亚诺村就坐落在山脚下,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白光。河谷的深处,靠着一个圆锥形的山冈上,坐落着小小的芬奇村,好像一个黄蜂的窠,唯有城堡的塔楼高耸着黑色的尖顶,跟安基亚诺大路上那两棵柏树一样。
列奥纳多顺着一条蜿蜒陡峭的小径往阿尔巴诺山上攀登,他从童年起就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于是种种回忆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
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仿佛是他昨天还曾在这些小径上攀登;现在也跟四十年前一样,仍然长着“扫帚花”和淡色的紫罗兰花;橡树摇晃着深褐色的枯叶;蓝色的阿尔巴诺山笼罩在朦胧之中;四周一片寂静,色彩单调而苍白,让人想起北方来。可是透过这寂静和贫乏的色彩,有时却显露出托斯卡纳地区难以察觉的美色来,这里古代称作伊特鲁里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区之一,是一块永远笼罩着春色万物复苏的土地,就像芬奇村那个年轻的妇女,列奥纳多的母亲的脸一样,庄严凝重,但异常美丽而且永远蕴含着亲切的笑容。
他站起来,沿着陡峭的小径继续向山顶爬去。越到高处,风就越冷,刮得更加猛烈。
回忆又萦绕在他的脑际——他现在回想的是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