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梅鲁拉说,“我觉得,最后一次分割小于最细的头发丝。十二分之一的五次根……”
两脚规的两条腿合上又打开,画出一个个规整的几何图形。他以稳重而坚毅的动作把量角器放在阿佛罗狄忒漂亮的嘴唇上——这两片嘴唇的微笑使乔万尼的心充满了恐惧——他把所量出的角度记到笔记本里。
“了解!”乔万尼心里想,“难道这里可能了解和测量吗?多么荒唐!或者是他没有感觉到,不明白?……”
他弯下身,用量角器测量从头发到下颏的分割。
“是的,是的,您是对的,”陌生人带着无聊的样子,表示同意,“可是仍然出于好奇想要了解……”
梅鲁拉显然是希望刺痛对手和引起争论,开始谈论古人的完美,说应该模仿他们,可是交谈者却沉默不语。当梅鲁拉谈完了的时候——他撅起长长的胡须,微微地冷笑着说:
“您在寻找神圣的匀称和谐吗?”学者说,露出揶揄的笑容,“您想要把美归到数学的范畴吗?”
“能从泉里饮水的人——就不想用容器饮水了。”
“仪器不精确,”陌生人待理不理地回答说,“特别是测量匀称时,我同意把人的脸分成度、分、秒和微秒。每一种分割都是前一次分割的十二分之一。”
“活到老,学到老。我从来也没有想到可以达到这么精确!”
梅鲁拉又气哼哼地谈论起来,用词华丽——可是他已经不再争论了,变得和蔼可亲,含糊其辞地表示同意。只有那双冷淡的眼睛射出苦闷无聊的目光,越来越冷漠。
“微秒,”交谈者照旧待理不理地向他解释,“整张脸的四万八千八百二十三分之一。”
“越精确越好。”交谈者说。
“请允许我表示一下好奇心,”梅鲁拉紧追不舍,“多少度?”
“啊,你在这里,小和尚,”梅鲁拉转过身来,说道,“我把你给忘了。这也就是你所爱戴的那个人。你怎么没有认出来呢?这是列奥纳多·达·芬奇先生。”
在寂静的庄园里,女神躺在金黄色的麦秸床铺上,乔尔乔·梅鲁拉走到那个陌生人身边,只见他还在测量雕像。
那个人一声不响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没有听清他的问题,又埋头工作了。
最后,乔尔乔不再作声了,已经理屈词穷。这时,交谈者指着大理石雕像上几处凹下去的地方:不管是光线强弱,肉眼都无法看得清楚——只能用手在平滑的表面上触摸时才能感觉得到,才能感觉到雕工的无限精细。陌生人只是向女神的整个躯体抛去深邃的目光,没有表现出任何赞叹,只是想要寻根问底。
梅鲁拉皱起眉头,冷笑着说:
“大自然。”陌生人干脆地回答道。
“我以为他感觉不到!”乔万尼不禁惊诧起来,“可是既然感觉到了,那么为什么还测量,用数字来计算呢?这是谁?”
“噢,那是当然!……您知道,虽然在艺术中,在美中,这种数学计算——度、分、秒……得承认,我不能相信画家会由于感情的冲动,灵感的支配,可以说,在神的天启下……”
“请原谅!”学者惊叹道,“既然您认为古人是容器里的水,那么源泉又在哪里呢?”
梅鲁拉向乔万尼介绍了画家。
“先生,”乔万尼伏在老人耳朵上小声说,“请问,乔尔乔先生——这个人的名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