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隆布罗萨修道院的僧侣们向韦罗基奥预订一幅画,画的是救世主的洗礼,列奥纳多在这幅画上画了一个屈膝的天使。凡是韦罗基奥朦胧预感到的,他像个盲人似的在摸索着的——列奥纳多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找到了,并且在这个形象中体现出来。后来传说,老师因为这个孩子超过了他而绝望——从此不再作画了。但实际上二人之间并没有发生敌对。他俩相互补充:学生拥有那种轻松自如,韦罗基奥却没有获得这种天赋;老师具有顽强的毅力和专一的精神,而列奥纳多却不具备这种素质,他的兴趣过于广泛多样而且反复无常。他们二人不相互嫉妒,也不相互竞争,经常是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向谁学习。
这个时期,韦罗基奥正在为奥桑米凯勒教堂浇铸基督与多马的铜像。
“噢,透视是一种多么甜美的东西!”
他死了,没能被人们所理解,遭到人们的奚落。
塞尔·皮埃罗·达·芬奇把自己十八岁的儿子列奥纳多领来拜安德雷亚为师的那一天,决定了这两个人的命运。安得雷亚不仅成了列奥纳多的老师,而且也成了自己学生列奥纳多的学生。
他的画室离老桥不远,房子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倾斜,用腐朽的柱子支撑着,一面的墙壁泡在阿尔诺河混浊发绿的水里;安得雷亚先生鼻子上架着眼镜,手里拿着放大镜,在昏暗的工作室里坐在柜台后面,更像是佛罗伦萨的普通店铺掌柜,而不像是伟大的画家。他长着双下颏,那张圆脸苍白而扁平,有些浮肿,毫无表情;唯有两片紧闭着的薄嘴唇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显露出聪明才智来,这是一种冷漠的、精确的和勇于开拓和探索的智慧。
韦罗基奥也跟乌切洛一样,认为数学是艺术和科学的共同基础,他说,几何作为数学的一部分,是“一切科学之母”,同时又是“绘画之母—— 一切艺术之父”。对于他来说,完美的认知和完美的美感享受是同一回事。每当他遇到一张畸形的或者美丽的面孔或者人体的其他部分时,他从不厌恶地回避,从不像桑德罗·波提切利这样的画家那样陷入虚无缥缈的幻想而忘乎所以,而是制造解剖学石膏模型进行研究,他以前的任何画家都不曾这么做过。他以无限的耐心进行比较、测量、试验,在美的法则中预感到了数学必然的规律。他比桑德罗更不知疲倦地探索新的美——但不是在奇迹中,不是在幻想中,不是在诱人的虚无缥缈中,像桑德罗那样把奥林波斯山跟各各他山融合在一起,而是洞悉大自然的奥秘,在他以前任何人都没有敢这么做过,因为对于韦罗基奥来说,奇迹并非真理,而真理却是奇迹。
用手指捅着基督的伤口的多马的形象最早出现在贝亚托修士和波提切利的笔下,前者把他表现成一种天堂的幻影,后者把他画成童话般的梦幻,而韦罗基奥则一反这两个人的传统,表现的是人世间前所未有的人在神面前的胆大妄为——理性在奇迹面前经受的考验。
韦罗基奥是个贫穷的瓦匠的儿子,比列奥纳多年长十七岁。
安得雷亚奉先辈画家保罗·乌切洛为自己的老师。据说他曾研究如何把抽象的数学运用到艺术上,为解决透视问题而绞尽脑汁,可是最终却受到大家歧视,被抛弃。乌切洛穷困潦倒,差点儿没有发疯。他整天没有吃的,夜里不能入睡,有时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妻子被他的叫喊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