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列奥纳多的助手,佛罗伦萨最熟练的机械工匠和铁匠,名字叫琐罗亚斯特罗,或者叫亚斯特罗·达·佩列托拉。
一只燕子从开着的窗户飞进来,在屋里盘旋起来,有时碰到天棚和墙壁;最后落进飞行器的翅膀里,好像是陷进捕鸟器里,在绳子编成的网里扑棱着自己那对小小的翅膀。
“我本来就知道!让您的数学见鬼去吧!只能让人困惑。我们辛苦了多少年!心痛啊。每一只愚蠢的蚊子、蛾子、苍蝇,上帝宽恕吧,可恶的,吃屎的东西,也都会飞,可是人却像是蛆虫,只能爬行。这难道不让人懊丧?还等个什么劲儿?这不就是翅膀!一切都准备好了——让上帝保佑平安,拿过来一扇动,就起飞了——人人都要看我!”
“是的。正是这样。你听着好了。我好像是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满屋是人。大家都看我,用手指着我,哈哈大笑。呶,我想,现在要是不飞翔——那就很不好。我往高处一蹿,尽力扇动两只手臂,于是就腾空而起。起初很艰难,仿佛是肩上压着一座大山。可是后来越来越轻松——我飞到高处,差点儿没有把头撞到天花板上。大家都喊:看哪,看哪——飞起来了!我直接奔向窗户——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呼地响,我可真开心,笑着,心想:为什么以前不会飞?是忘了,还是怎么的?这本来很简单!什么机器都不需要!”
燕子升高了,欢快地叫着消失在天际。
“多么轻松,多么简单!”他想道,用羡慕的悲哀的眼光目送着它。然后,他以厌恶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机器一眼,大蝙蝠的翅膀骨架让人感到难受。
列奥纳多仍然伏案工作。
列奥纳多走过来,把这个俘虏解救出来,担心把它弄疼,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亲吻了一下它那颗丝绒般的黑色的头,然后把它放到窗子外面。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他的脸容光焕发了。
“你睡足了,做得很好,”列奥纳多说,“反正这翅膀是不适用的。”
“完了!”铁匠叹息道,绝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我真混蛋!——我说,师傅,您怎么没有喊醒我?我想,抓紧些,晚上能把左侧的做好,明天早晨好试飞……”
“师傅,啊,师傅?我对你说什么呢?我做了一个梦。奇妙的梦!”
他合起双手,做出祈求的样子。
列奥纳多摇着头。
他跳起来,擦了擦自己唯一的一只眼睛:另外一只——工作时被熔铁炉里溅出的火星给烫瞎。他身材魁梧,相貌丑陋,但却有一张孩子般纯朴的脸,脸上永远是烟熏火燎的,很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独眼族的库克洛佩斯。
“以后!”铁匠呻吟道,差一点儿没有哭起来,“为什么不是现在?我敢保证,上帝如能开恩——我就能飞起来!”
“忍耐一下,朋友。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时间。以后……”
在地板上睡觉的那个人醒了。
“又飞翔了?”
“怎么?又不能用?不,师傅,随您的便,我可不想重新做这个机器了。花了多少钱,付出了多少劳动!又都化为泡影!还得怎么样?有了这样的翅膀还不能飞吗!不仅仅是我,就是一头大象都能给带动起来!您瞧着吧,师傅。让我们再试一次——呶,在水上也好——万一摔下来,也只不过是洗个澡罢了,我会游泳,像鱼一样,怎么都淹不死!”
“你飞不起来,亚斯特罗!这里是数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