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者!别妄想了!这样的朋友比敌人还坏——自己把牛吃了,只给你留下两只角。”
“呶,别说废话了,讲点儿正经的吧:法兰西人怎么是我们的敌人呢?”玛佐追问道。
“伟大的神的预言家吉罗拉莫·萨沃纳罗拉说过:将要来一个汉子,他不用把剑从鞘里抽出来,就能占领意大利。噢,佛罗伦萨!噢,罗马!噢,米兰!唱歌和过节的时代过去了。忏悔吧!忏悔吧!吉安-加莱亚佐公爵的血,被该隐杀死的亚伯的血,将哀求主给报仇!”
科尔博洛走下陡峭的台阶,进入日耳曼人蒂巴尔多开的小酒馆,顿觉凉爽起来,这是一个半地下室的建筑物,带有拱形顶棚,里面堆满葡萄酒桶。
“让我眼睛瞎了,舌头长疔!听我说,先生们,他们现在还夸口说:先征服意大利的全体人民,占领所有的海洋和土地,把土耳其的大王俘获,攻下君士坦丁堡,在耶路撒冷的橄榄山上竖起十字架,然后再回到你们这里来。到那时,对你们进行神圣的审判。假如你们不服从我们,就把你们消灭干净。”
他很有礼貌地向客人们问安,然后坐到他所熟悉的包锡工斯卡拉布洛身边,要了一杯葡萄酒和配有兰芹的米兰热肉饼,不慌不忙地一边喝着一边吃,说道:
提摩泰——就是在大教堂里跟奇波洛进行争论的那个修士——向天空伸出双手,庄严地喊道:
“我们的摩罗踩着法兰西人的鼓点儿跳舞,”高尔高利奥继续说,“他们不把我们当成人。他们说——你们全都是窃贼和杀人犯。把自己合法的公爵毒死了,送掉了一个无辜少年的性命。上帝为此而惩罚你们,把你们的土地转交给我们。弟兄们,我们心地善良,用好酒好菜款待他们,可是他们却把我们的菜肴拿去让马先尝尝,说要看看食物里面是否有把公爵毒死了的那种毒素。”
“斯卡拉布洛,你如果想当个聪明人,就永远别结婚!”
“怎么——在帕维亚……呸,让我喘口气,喘不过气来了。不要命地跑。我想,要是别人抢先一步,可如何是好……”
“给你酒杯,一边喝一边讲:法兰西人算是什么人?”
“可是胆大包天呀,弟兄们,不是好惹的。这些人凶残好斗,野蛮愚昧,不信神,跟野兽一样—— 一句话,是野蛮人!火绳枪有8肘长,臼炮是铸铁的,用石球当炮弹,马匹跟海怪一样——勇猛异常,尾巴都剪掉半截。”
“他们人数多吗?”熟皮匠玛佐问道。
“你说什么,高尔高利奥?法兰西人难道到这里来了?”
桌子旁边坐着金线绣工马斯卡雷洛,这是一个饶舌家和爱逗乐的人,他对饥寒交迫的人讲述黄金福地贝林佐内的奇迹,说这个神秘的国度叫作“美味佳肴国”,那里葡萄架上结着小灌肠,大鹅一文钱一只,还白送一只小鹅。那里有一座由碎奶酪堆成的山,人们住在那里什么事情都无须做,只是用鸡汤煮通心粉和面丸子,然后往下面扔。懂得多的人,财宝也多。附近有一条河,河里流的全是谁都没有喝过的佳酿葡萄酒,河里一滴水都没有。
“你瞧哇,朋友,”鞋匠若有所思地继续说,“结婚就等于把手伸进装着毒蛇的口袋里去捉鳗鲡。有痛风症也比有老婆好,斯卡拉布洛!”
“你骂他们干什么,高尔高利奥,”马斯卡雷洛说,“他们不是我们的朋友和同盟者吗?”
“无其数!像是蝗虫,整个平原铺天盖地,看不到头。主因为我们的罪孽而给我们降了灾难,派来了北方的魔鬼!”
“不好,弟兄们,”金线绣工马斯卡雷洛说,“不好哇!还从来不曾有过……”
“你胡说,高尔高利奥!”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跑进小酒馆,只见他面容憔悴,两只眼睛瞎眯眯的,像是刚刚生下来的小狗崽——此人名叫高尔高利奥,是个玻璃器皿匠,专门散布流言蜚语,喜欢搜集各种新闻。
大家都静下来。
“为什么?”
“践踏我们的田地,砍伐我们的树木,赶走我们的牲口,抢劫我们的农民,奸淫我们的妇女,所以就是我们的敌人。法兰西国王让人讨厌——身体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是见到女人就没命。他有一本画册,上面画的全是裸体的意大利美女像。他们说,假如上帝保佑我们从米兰到达那不勒斯,一个贞洁的姑娘也不给留下。”
“混蛋!”斯卡拉布洛叫道,一抡拳头,敲到桌子上,把酒瓶子和酒杯震得哐啷哐啷地响。
“先生们,”他摘下满是灰尘和破洞的帽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庄严地宣布说,“先生们,我刚刚从法兰西人那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