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一切都是给她,给我亲爱的女儿准备的!”他重复着,高兴得喘不过气来。
他在小箱子里翻来翻去,挑出一颗巨大的粉色印度珍珠,只见它是椭圆形的,有山核桃那么大,是无价之宝,价值连城。他把这颗珍珠拿到光亮处,欣赏起来:他想象这颗珍珠佩戴在卢克莱西娅黑衣的深胸口里,在她那粉白的胸脯衬托下该是多么光彩夺目,他觉得犹疑不决起来:把这颗珍珠送给费拉拉公爵夫人还是送给贞女玛丽亚?可是他思索片刻,马上认定从天后手里夺走所许诺的礼品是有罪的,于是把这颗珍珠交给了犹太人,让他把珍珠镶在神灯最醒目的地方,镶嵌在绿玉髓和苏丹赠送的红榴石之间。
他眯缝起左眼,以一种奇怪的声音笑起来。
“贝特兰多,”他又对使臣说,“你见到公爵夫人时,代我告诉她,让她衷心向天后祈祷,以便保佑她身体健康。你看,我们感谢天主和贞女玛丽亚的一贯保佑,身体无病无灾,完全健康,我们给她带去教廷的祝福。至于小礼品,今天晚上打发人送到府上去。”
一位使臣写道:“教皇年过七旬,却日益焕发出青春的朝气;即使是最大的痛苦,在他那里也绝不会拖过一天一夜;他天性欢快;不管他着手做什么事,总是能收到相应的好处,况且他每时每刻所考虑的仅仅是自己子女的荣耀和幸福,此外任何别的事都不能干扰他。”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珍珠!起码有七升吧?”
突然在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掠过一种令人恐怖的神情,一股寒气侵入乔万尼的心头——他不禁想起关于老博尔吉亚对自己亲生女儿兽性的情欲的传闻。
教皇年轻时很英俊。据说只要向女人扫上一眼,就足以使她欲火中烧,仿佛是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力量能吸引女人,犹如磁石吸引铁一样。直到现在,虽然他已经发福,大腹便便,仍然保留着优雅的仪表:脸色黝黑,头顶光秃,只有后脑勺上残存着白发,鹰钩鼻子很大,下颏两边的皮肤往下耷拉着,一双小眼睛充满少有的活力,厚嘴唇向前凸起,表情富于肉感,阴险狡猾,同时又几乎像孩子一样天真纯朴。
他把两只手都伸进珍珠里面,捧起一捧,珍珠从手指的缝隙里洒落出去,他欣赏着一颗颗晶莹的珍珠闪着粉红色的光,唰唰地落下。
平土利鸠的这些壁画描绘了古代阿皮斯——太阳神之子的光荣,乔万尼想,对于亚历山大来说,不能想象比这再好的荣耀了。
他特别喜欢一块很大的绿玉髓,只见其色彩比翡翠更深,闪烁着紫红色的光芒,里面又透露出神秘的金黄。
乔万尼在这个人的外貌上寻找让人恐惧的或者残忍的东西,可是白费力气。亚历山大·博尔吉亚拥有高超的社交天赋——天生的优美素质。他的言谈举止不管在任何时候和在任何场合都恰到好处,十分得体。
每逢他打开这个小箱子,他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他那可爱的女儿卢克莱西娅,因为她就很像是一颗璀璨而洁白的珍珠。他用目光在高官群里搜寻费拉拉公爵阿芳索·德斯特的使臣,把他叫过来——费拉拉公爵是他的女婿。
他下令从他自己的宝库里把装珍珠的小箱子拿来。
西班牙使臣走到小箱子前,不失尊敬地发出惊叹:
他自称“叔叔”,因为在正式文件中,卢克莱西娅小姐不是被称作圣上的女儿,而是称作他的侄女:罗马教皇不可能有合法的子女。
博尔吉亚家族的先世是卡斯蒂利亚的摩尔人,起源于非洲,的确,亚历山大六世皮肤的颜色黝黑,嘴唇很厚,目光火辣辣的,根据这些来判断,他的血管里一定流着非洲人的血液。
亚历山大六世走进大厅,跟犹太人金匠所罗门·达·塞索谈话,正是这个金匠在瓦伦蒂涅公爵的宝剑上雕刻了尤利乌斯·恺撒的光辉形象。他在一大块翡翠上模仿古代石像雕刻了裸体的维纳斯,得到教皇特殊的恩宠。教皇特别喜欢维纳斯,竟然下令把这块宝石镶嵌在十字架上,每逢在圣彼得大教堂举行宗教仪式时都用这个十字架为百姓祝福,他亲吻耶稣受难十字架时,实际上亲吻的是美的女神。
老博尔吉亚尽管年过七旬,但健壮有力,如一头壮牛,难怪其家族的徽章上是一头血红色的公牛,他的确是太阳神的后代,是享乐、交媾和生殖之神的后代。
“你得注意,贝特兰多,不要忘了给卢克莱西娅公爵夫人准备一件小礼品。从叔叔这里回去两手空空地见她,你可不好交代。”
“这个小滑头知道对她很相宜。我希望,”教皇郑重地补充道,“等我死后,卢克莱西娅能拥有全意大利最好的珍珠!”
“八升半!”教皇骄傲地纠正道,“引以为荣的是:这都是上品。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积累了这些珍珠……”
然而,他毕竟不是不信神的人:不仅履行教会的一切仪式,而且在心里也暗暗地信神;他特别崇敬贞洁的圣母玛丽亚,把她当成自己的保佑者,认为她一向热情地在上帝面前为他祈求。现在,他让犹太人所罗门给制造一盏神灯,这是卢克莱西娅小姐生病时他向民众玛丽亚教堂许的愿。
教皇坐在窗前,观看各种宝石。他喜爱宝石达到了狂热的程度。他用漂亮的细长的手指轻轻地触动和摆弄宝石,噘起厚厚的嘴唇,脸上露出甜蜜的和淫荡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