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土地一面建有高高的围墙,另一面有卢瓦尔河的支流阿莫斯河环绕流过。房子的正面是一片葱绿的草场,直抵河边。右边是鸽子房。柳树和榛子树枝叶交叉,把阴影投进河水里,虽然水势湍急,但看起来却像是停滞不动,如同井水或池水。栗子树和榆树的绿荫中,掩映着城堡用土伦白石砌成锯齿形镶边的粉色砖墙和拱形尖顶门窗。这座建筑物不算很大,用板石铺成尖顶,正门的右侧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小礼拜堂,还有一座八角形的塔楼,里面建有木制螺旋形楼梯,使底层的八个房间跟上层相同数量的房间相互沟通:建筑物的整体布局很像是一栋庄园或城郊别墅。四十年前曾经进行过翻修,因此直至目前从外表来看还跟新的一样,生机勃勃,招人喜欢。
每逢国王到安布瓦斯来狩猎的时候,小镇便活跃起来:马路上鸡鸣犬吠,号角齐鸣,马蹄声嗒嗒;宫廷侍从身着五彩缤纷的衣服;每天夜间,从国王的行宫里传出奏乐声,城堡的白墙被火把的火光映得通红。
弗兰西斯一世把列奥纳多·达·芬奇就安顿在这座城堡里。
可是国王离开以后,小镇重新陷入无声无息之中,唯有星期天,市民们头戴白色草帽,到教堂去做弥撒。可是平时,整座城市仿佛是空无人烟,听不见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唯有在白色塔楼中间飞翔的燕子发出鸣叫,以及昏暗的作坊里镟床旋转的轮子发出嗡嗡声;还有,春天的傍晚,当城郊花园里的杨树散发着清香气味时,少男少女们像成年人一样,秩序井然地玩耍,排成圆圈,手拉着手,跳舞唱歌,唱着关于法兰西的圣徒圣德尼的古老歌谣。在朦胧的暮色中,花园里苹果树的枝头探到石头墙外,把粉白色的花瓣纷纷撒向这些青年男女的头上。歌声停息了,又开始了寂静,唯有城门上奥洛日塔楼里的铜钟发出均匀的叮当声,在整座城里回荡,还有卢瓦尔河浅滩上的天鹅发出鸣叫,浅蓝色的天空倒映在平滑如镜的河水中。
国王的安布瓦斯城堡坐落在法兰西中部卢瓦尔河畔。在落日的余晖行将熄灭的黄昏时分,建造城堡用的黄白色的土伦石头被洒上浅绿色的光辉,仿佛是泡在水里,显得晶莹剔透,犹如云彩一般轻盈。
沿着通往圣托马磨坊去的大路向东南走上十分钟的光景,便是另一座小型城堡,名叫杜克卢,它以前归国王路易十一的一名宫廷侍臣所有。
城堡的下面,拥塞着安布瓦斯尖顶的房屋,屋顶上光滑的黑色板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上面耸立着一个个高大的砖砌烟囱。弯弯曲曲的昏暗狭窄的街道,散发着中世纪的气息。檐板和排水管下,门窗框角上,镶嵌着小型人像,也是用建造城堡的那种白石头雕成的,身份和神态各异:有肥胖的修士,背着背壶,挂着念珠,穿着木鞋,盘腿而坐,脸上露出憨笑;有道貌岸然的神学博士,戴着肩饰;也有爱财如命的市民,胸前紧紧捧着装得鼓鼓的钱袋,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城里街道上出现的行人也都跟这些塑像是同样的面孔:这里的人相当富裕,但市侩气十足;爱整洁而且虔诚,但十分吝啬,精打细算,因此衣着寒酸。
站在城堡的角楼上,卢瓦尔河两岸的森林草地和田野尽收眼底。每到春天,红色的罂粟花与蓝色的亚麻花连成一片。这里的平原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栽着一排排深色的杨树和银色的柳树,让人想起伦巴第的平原,碧绿的卢瓦尔河水也同样让人想起阿达河来,只不过后者是一条山中河流,水流湍急,仿佛是年富力强,而这条河则水流缓慢,悄然无声,处处有浅滩,仿佛是年迈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