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老天爷,你这样胡说八道,我们会下地狱的。”
23 de abril de 1960
“你千万不要淋湿了。”
“费尔明,我们家不准亵渎上帝!”
“这样到了地狱才能受到更好的待遇。”
接着,他抱着心爱的贝尔纳达亲了又亲,在她臀部捏了好几下,两人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费尔明走出家门,他始终深信,最后一刻一定会有奇迹出现,索罗拉画中的灿烂阳光一定会遍洒大地。
“我能不能请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穿得像潜水员?”站在厨房门口的贝尔纳达问他。
这一天终于来临。
“这都是满月的祸。”费尔明后来隔着紧邻洗衣房的天窗向邻居太太赔不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莫名其妙就变了。”
“天意难测,但通常都是让人头疼。”
“对不起,亲爱的,我马上去吃药治治我的不可知论,这个阶段会过去的。”
“我就喜欢这样!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管下多大的雨,我们绝对不会退缩。”
“免谈!塞万提斯先生和那位同在四月二十三日去世的同行莎士比亚岂不白死了?如果两人必须在同一天辞世,我们这些从事图书相关工作的人哪有理由胆怯?今天,我们要出去和书籍与读者会合,就算埃斯帕特罗将军从蒙锥克堡发射炮弹,我还是义无反顾。”
“我们看着办吧。”费尔明喃喃自语,把报纸扔给醉卧在卡纳雷塔斯街角椅子上的可怜游民。
黎明将至,费尔明被烈火般的热情唤醒。他一身旺盛精力,在清晨的翻云覆雨激战中,不仅让贝尔纳达全身酸痛了整整一周,还因为撞倒家具而引起隔墙邻居的强烈抗议。
一九六〇年四月二十三日
仍抱着一线希望的人不只他一个。巴塞罗那人向来绝不错过任何挑战卫星云图或亚里士多德逻辑的机会,他们会反其道而行。那天早上,漫天死气沉沉的铅灰色阴霾,特地起了大早的所有图书业者,竟已在街上摆好摊位,备妥遮蔽狂风暴雨的装备。眼看着团队精神逐渐在兰布拉大道蔓延,费尔明坚信,这一天,乐观终将战胜一切。
所有花店都是一片红玫瑰花海,参与的热情也不遑多让。早上九点整,巴塞罗那市中心街道充满书香和花香,大家衷心期盼风雨不会吓走恋人、读者和所有迷途众生,自一九三〇年以来,每年四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大家准时在此齐聚,一起庆祝这个费尔明心目中世间最美好的节庆。九点二十四分,奇迹出乎意料地出现了。
“既然这样,那就别出门了。”贝尔纳达提议。
“记得给贝亚夫人也送上一朵。达涅尔少爷非常粗心,我相信他到最后还是会忘记。”
“我会给你带满满一卡车最肥硕、最清香的玫瑰回来,小心肝。”
费尔明并没有胡诌。几天前的天气预测已经预告所有出版业者,在这个最美好的节庆日,书籍与玫瑰之城巴塞罗那恐怕会下起倾盆大雨。国家气象局、巴塞罗那电台、《先锋报》以及国民警卫队,所有专业人士全员会集待命。大雨将至,最后一个对天气预测锦上添花的是知名预言家佳曼幽兰夫人。这位预言家以两件事闻名:第一,身材高大、娇媚如青春少女的她,其实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本名库库法特·布罗托利,担任公证人多年后,发现身体里住着女性的阴柔灵魂,从此追求新生,她真正想做的是穿着艳丽的衣服,随着性感的弗拉门戈舞曲大扭臀部;另一件事则是,他的天气预测向来准确。科学上的可信度是另一回事,但是大家都信他说的那一套:这一年的圣乔治节将是大雨滂沱的日子。
“至少带一朵玫瑰花回来给我吧?”
“我要是淋湿,回来会变得更勇猛,让你生更多孩子。”
“是。不过,您没有变成狼,倒是变成了一头猪。最好克制一下,咱们这一带有很多小孩。”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要跟在后头替他擦屁股,这些小细节我还真是想忘也忘不了。”
“今天?圣乔治节?”
“以防万一。其实这是一件旧风衣,里面垫了厚厚一层报纸,连圣水都进不来!油墨比较特别。据说今天有大暴风雨。”
出门途中,他顺手拿走了管理员太太的报纸,因为她喜欢搬弄是非,还支持法西斯。接着,他确认了最新的天气预测。这一天迎接他们的将是闪电、打雷、暴风雨,核桃大的冰雹铺天盖地,加上强烈暴风席卷全城,数以百万的书籍和玫瑰恐怕会被吹落到海里,组成一个一望无际的美丽岛屿。
一如往常,在床上展现雄风之后的费尔明,饥饿如虎豹。他拿了四个鸡蛋拌入火腿片和乳酪块,随手给自己煎了烘蛋,同时啃掉一条长棍面包,还喝了香槟。酒足饭饱之后,以一杯廉价红酒收尾,然后穿上既定的行头,准备开始这个忙碌奔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