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场聚会还有谁会来吗？”
阿莉西亚仍无意从椅子上起身。“我强制性休病假，这是莱安德罗亲口下的命令。”
“我喜欢这里的风景。”
阿莉西亚耸耸肩，随手拧熄香烟，朝窗外使了个眼色。
“我也说不上来。换一件比较保守低调的吧。”
阿莉西亚根本不理会他们。她拿起简单的随身装备，径自走进浴室，房门半掩。年长的刻意移开目光，但菜鸟却从某个角度盯着阿莉西亚在镜子里的倒影。他看着她褪下裙子，抓起护具紧裹在臀部和右腿，仿佛在穿一套情趣紧身衣。调整收口之后，护具紧贴着她的身体，宛如第二层肌肤，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机器娃娃。此时阿莉西亚抬头，镜中四目相对：她一脸冷漠，毫无表情。他愉快地微笑着，过了一阵子才转身回到客厅，离开时看到了阿莉西亚侧身那块黑色印记。那是个螺旋状的伤疤，深深嵌入皮肉，仿佛一支鲜红的钻头曾经替她重塑臀部。菜鸟警官发觉长官眼神凌厉地盯着他。
阿莉西亚拒绝了手杖，径自朝走廊前进，步伐微微带瘸。
他们渐渐出现在阴暗的楼道，她看得没错，他们是两个吓人的傀儡，对他们来说生活就是活着。她以前见过他们，却压根儿没想过要去记他们的名字。秘密警察的傀儡都是一个德行。他们驻足房门前，一脸不屑地朝房里仔细张望，接着视线迎上阿莉西亚的目光，脸上随即出现豺狼似的奸笑，八成是莱安德罗教给他们的。
“您已经够完美了，需要的话，上车再化妆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少啰唆！小姐，今天我可没心情跟你玩。别逼我把你从椅子里揪出来！”
数分钟后，黑色帕卡德在雨中的马德里奔驰，三人一路沉默无语。阿莉西亚坐在后座，凝望着格兰大道旁屋宇檐口上方挺立的尖塔、圆顶和塑像。色泽暗沉的石雕天使和哨兵驷马居高守卫着世人。铅灰色天空下，蜿蜒错落的街道旁，举目尽是雄伟庄严的建筑，在她眼中像极了一个个石砌的生物，栉比鳞次，仿佛就要吞没整座城市。建筑下方，一张张遮雨棚向外延伸，为大型剧院和精致咖啡馆及商店挡下从天而降的雨幕。熙来攘往的行人顶着吹吐白气的模糊面容，在一片伞海中簇拥前进。她不禁想，这样的日子里，她更愿意相信老毛拉的话，笼罩西班牙酒店的阴影，早已蔓延整个国家，连一丝晴空都不留。
“我说……去打扮一下！十点钟有人要见您。”
“嗯……我得跟您借本爱情小说来看看。”
莱安德罗两名手下听了，一个勉强挤出一丝讪笑，另一个摇头叹息。两人走进房门，朝浴室看了一眼，仔细检视整个房间，仿佛期待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年轻一个显然缺乏经验，只能用态度弥补，他假装浏览几乎占据房间半数墙面的藏书，伸出食指划过一排排书脊，满脸轻蔑。
阿莉西亚狠狠瞪着他。“这不是有没有心情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长官并未回应她的问题，倒是把靠在墙边的手杖递给她，然后朝房门一指。
过了半晌，阿莉西亚从浴室出来了。
“格里斯小姐，这不是我们的错，您也知道这整件事是什么情况。”
“这件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知道您在这种地方是怎么生活的？”
“需要我帮您吗？”菜鸟走狗问道，一副居心不良的样子。
阿莉西亚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起身。莱安德罗的走狗二人组眼看着那张椅子颤颤巍巍，她吃力的模样，仿佛一组由细线和皮绳操控的护具。
“我还没化妆。”
菜鸟手下怒目直视她，片刻后，长官抓着他的手臂，硬是把他拉开。菜鸟随即换上客气的笑容，举起双手表示休兵。没完没了的一套，阿莉西亚这样暗想着。
“我知道。”阿莉西亚心想，“我比谁都清楚。”
长官瞄了一下手表，频频摇头。
“你这个蠢货！”长官低声提醒他。
菜鸟觉得自己的男性气概受到侮辱，端出九十多公斤肌肉和胆量，凑到阿莉西亚面前，挤出一脸在监狱和半夜突袭时练出来的微笑。
“您没有别的洋装了吗？”长官问道。
菜鸟警官转过身，不怀好意地趋前一步，但他的同事（看来是他的长官）把他拉住了，随即叹了口气，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我不知道您居然识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