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我是指乌巴赫夫妇。”
“等什么?”
“为什么只待了这么短的时间?”
“乌巴赫痛打我一顿,把我锁在房间。他告诉我,假如胆敢再跟别人提起这些谣言,他会把我送进疯人院,下半辈子都别想出来。”
“她相信你吗?”
“乌巴赫夫妇看到你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
“夫人呢……她一直都要我这样称呼她,夫人往我脸上吐口水,还骂我是个不要脸的贱人。乌巴赫把我叫进办公室。他从头到尾没从书桌前抬起头看我一眼。他告诉我,已经帮我注册了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旁的寄宿学校,全年只有圣诞节可以回家几天,而且还得表现够好才行。隔天,他们就把我送进去了。”
“当然。”
“你后来怎么办?”
“没有。”
“戴维抱着婴儿的尸体,像受了伤的野兽哀痛呻吟。小女婴全身发紫,像个坏掉的洋娃娃。我很想起床去拥抱他们,可惜身体实在太虚弱。到了黎明,天色渐亮,戴维抱着女婴,看了我最后一眼,并请求我原谅。接着,他离开了别墅。我勉强拖着脚步到窗边,看着他走下岩石边的阶梯,然后走上码头。木造小船就拴在码头尽头。他把女婴用布巾绑在身上,上了船,划船出海,一路朝着我这边看。我举起手,希望他会看见我,并转向回头。但他继续前进,然后在距离海岸一百米处的海面停下来。朝阳遍洒海洋,汪洋看起来就像一片火海。我看着戴维的身影慢慢站起来,并在船板上拿了一样东西。接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敲击船只的龙骨。不过几分钟,船只开始下沉了。戴维坐在船上静静不动,怀里抱着女婴,就这样一直凝望着我,直到被大海吞没。”
“好吧,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没听说过。”
“然后……”
“三个礼拜。”
“我认为您根本就不了解。我已经把知道的事实都说完了。现在,请告诉我一件事……”
“你们去看医生了吗?”
“孩子呢?”
“自杀?”
“全部。”
“没有。最后出院时,两名警察和一辆救护车来接我,送我回马德里的乌巴赫豪宅。”
“戴维……”
“我了解。”
“为什么?”
“他们把我送回乌巴赫家。”
“包括偷窃小孩这部分?”
“我因为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发烧了好几天,一直认为那只是场噩梦,马丁总有一天会再次出现在门前。后来总算可以起床走动,于是我天天去海滩,去那里等待。”
“我记得那时快要三月底了。过去几天戴维的病情有所好转。他在悬崖下找到一艘木造小船,几乎每天一大早就急着划船出海。我当时已经怀孕七个月,白天大多以阅读打发时间。那栋别墅有大量藏书,几乎完整收藏了戴维·马丁最爱的作家的所有作品,我从没听说过那个作家——胡利安·卡拉斯。傍晚,我们就在客厅的壁炉取暖,我为他朗读卡拉斯的小说,就这样读完他全部的作品。最后两个礼拜,我们读卡拉斯的最后一部小说《风之影》。”
“你呢?他们如何处置你?”
“我感受到一股剧痛,就像有人出拳用力打我的肚子。我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喊着戴维的名字。他打算抱我去找医生,掀开被子时,却发现床上染了一摊血……”
“你的父母没去看你吗?”
“相信,因为她的遭遇也很类似。这所寄宿学校的女孩几乎都有类似的背景。”
“不用了。我现在不想停下来。”
“所有人都觉得遗憾。”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几乎没有人看过。很多人以为自己读过,其实根本没有。有天晚上,我们一起读书到半夜,接着我上床睡觉,凌晨两点就感受到第一次子宫收缩。”
“没有,我不会这么想。”
“我什么都没说。那晚,趁着他们熟睡,我爬窗溜出房间,拿了钥匙,把乌巴赫夫妇在四楼的卧室房门锁上,接着下楼到厨房打开瓦斯开关。地下室囤放了一些汽油桶,是发电机用的。我把二楼整层都洒了汽油,地上和墙上都是。然后,我在窗帘上点了火,立刻跑到花园。”
“因为我想亲眼看着他们身上着火的样子。”
“我很遗憾。”
“你跟她说了什么?”
“你在那所寄宿学校待了多久?”
“等他们回来。您一定会想,我跟戴维一样发疯了。”
“我妹妹在哪里?”
“全部。”
“是个女孩。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死胎。”
“你没逃走吗?”
“您觉得呢?”
“你当时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
“我由衷替你感到难过。阿里亚娜。我想,还是先暂停吧。”
“每天开着货车贩卖农产品的农民看见我在那里,过来问我好不好,还送了食物给我。他们说我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送我去圣费利乌的医院。肯定是他们去通知国民警卫队的。有个巡逻队员发现我在海滩上睡着了,把我送进医院。我被诊断出体温过低,并且有支气管炎初期症状,还有内出血,如果没有及时送医,恐怕在十二小时内就没命了。我没跟他们提起自己的身份,但是可想而知,他们一定会去查。所有警局和国民警卫队都收到了印着我的照片的寻人启事。我在医院住了两个礼拜。”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慢慢说,按照你的节奏。”
“你怎么回他?”
“几天后,她在学校顶楼上吊身亡。她才十六岁。”
“寄宿学校的校长发现,我把发生过的事情都跟寝室室友安娜玛利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