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当时已经病得很重。我们还没住进那栋房子之前，他几乎已无法分辨现实和幻听、幻影。那栋房子勾起他许多回忆。我总觉得，他回去是打算死在那里。”
“我一点都不替她难过。”
“但是伊莎贝拉已经去世将近十年了。”
“那个小镇带给他许多回忆。戴维始终没告诉我当年在小镇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这地方对他具有特别的意义。戴维一直活在过去。深冬，阿尔方斯建议我们离开那里，他给了一笔钱，让我们可以继续接下来的行程。小镇居民已经开始闲言闲语了。戴维知道海岸地区有一处飞地，他的另一个老友，名叫贝德罗·维达尔的富豪在那里有栋房子，应该是藏身的好地方，至少可以躲到夏天。戴维对那栋房子很熟悉。我想，他以前在那里住过。”
“你太激动了。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休息一下，我会请医生赶快过来。”
“天气的关系，你血压太低了，我也有这样的问题。你吃这个，很快就好了。”
“他说那地方很安全。戴维在那里有个老友，当年他偷渡入境时认识的，是个住在当地的作家，阿尔方斯·布洛森，我们的三餐和衣物都是他帮忙打点。没有他，我们饥寒交迫肯定活不了。”
“你不怕吗？”
“这是马丁告诉你的？”
“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即使知道自己被通缉也不惜冒险回到西班牙，就是为了伊莎贝拉？”
“她要我保持沉默。她说有头有脸的男人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她还说，日子久了，我就会知道乌巴赫有多爱我。”
“您到底是谁？”
“我不想谈这个。”
“照顾他。”
“戴维经常聊起她。这是他活着的动力。”
“我们去了比利牛斯山，他战后返回西班牙前在那里藏身。那地方叫作博尔维尔镇。就在另一个小镇普奇塞达附近，几乎就在法国边界上。那里有栋占地宽广的大别墅，弃置多年，内战期间曾充当医院，我记得叫莱梅塔庄园。我们在那儿待了好几周。”
“我没有朋友。”
“我们的路程持续了好几天。每日只能等天黑才能开车上路，有时走省公路，有时选择乡村小路。需要停下来加油时，戴维就让我在后座躺平，用毛毯盖住身体。有时我累到睡着，醒来时却听见他自言自语，仿佛有人坐在副驾驶座和他交谈。”
“是那个叫科莱利的人吗？”
“戴维曾经在那里待过，跟她在一起。”
“马丁弄来一辆车。是他偷来的，一直藏在卡拉班切区的停车场。那天他告诉我，下周六中午十二点，他会把车开到公园其中一个入口。一等到马诺丽小姐睡着，我必须立刻到阿尔卡拉门对面的出口与他会合。”
“所以……戴维·马丁已经死了吗？”
“你照着他的指示去会合了？”
“只是阿司匹林，真的。对了，我们查证过你提到的那栋在萨加罗的房子，屋主确实是贝德罗·维达尔，出身巴塞罗那极有声望的豪门家族。根据调查，维达尔曾是戴维·马丁的老师。警方的调查报告特别提到，维达尔一九三〇年在佩德拉比山的家里惨遭戴维·马丁杀害，因为维达尔娶了马丁最爱的女子，一个叫作克丽丝汀娜的女人。”
“我一直以为他是要照顾你的。”
“我觉得是。”
“马丁挑选这个地方，一定有别的原因。”
“警方将你的家教列为绑架案共犯，连续四十八小时对她进行审讯，后来，她的尸体在通往北部古城布尔戈斯的公路排水沟里被人发现。他们打断了她的胳膊和腿，朝她的脖子后面开了一枪。”
“这是什么？”
“对。”
“有时候，他会忘了这件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回到那里。”
“这件事，我只跟她一个人说过。”
“胡说八道，维达尔是自杀身亡的。”
“戴维深爱的人是伊莎贝拉。”
“那就是几个月之后警方找到你的小镇吗？圣费利乌-德吉绍尔斯？”
“我要离开这里。”
“你被人发现的时候是一个人，马丁没跟你在一起。他去哪里了？”
“你们去了哪里？”
“他带你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小说家也有学徒这一套。”
“不然呢？”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上个礼拜的星期二。跟我聊聊你和马丁一起逃亡的过程。”
“戴维·马丁是这样跟你说的？看来，他骨子里是个复仇心切的人，巴利斯、维达尔……妒忌能让人做出各种疯狂行径。”
“我知道那里。”
“阿里亚娜，戴维·马丁是被你杀死的吗？”
“戴维和我开车离开了停车场，整夜都在公路上赶路。”
“萨加罗的那栋房子？”
“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很多遍了，阿里亚娜。你在这里最安全，还有完整的保护。”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带你去那里？”
“我头好痛。”
“你如果累了，我们就先暂停吧。我可以请医生过来帮你打针。”
“你今天早上气色不错，阿里亚娜。”
“她知道乌巴赫强暴你的事吗？”
“跟我聊聊你们在那里的生活吧。都做些什么事？”
“戴维已经无法照顾任何人，他连自己都顾不了。”
“那栋房子的地点离小镇大约两公里，一个叫作萨加罗的地方，紧邻圣波尔湾。”
“嗯，我们上车之后，开进停车场躲到半夜。”
“星期二。”
“伊莎贝拉非常坚持要跟他。”
“就在内战爆发前夕。也就是他流亡法国之前……”
“老实告诉我……你在那几个月做了什么事？”
“你们就在那里度过了冬天？”
“房子建在巨石之间，人们称此地为隆达之路。那房子冬天没人住，是一栋漂亮的夏日别墅，许多巴塞罗那和赫罗纳的富豪都有这样的房子。”
“昨天也是星期二。”
“今天星期几？”
“我觉得他很可怜。”
“你跟我说过了。但是，这跟我手边的资料不相符。他跟伊莎贝拉有什么关系？”
“我是莱安德罗，你知道的。我是你的朋友。”
皇宫大饭店的顶级套房似乎总是星期二。
“伊莎贝拉曾经是他的学徒。”
“嗯，到春天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