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前后,世界军事领域出现了新的变革,美国教授孟禄往访张作霖时曾谈到,他的儿子在欧洲战场从军,所属一师共有两万八千人,与德国人打仗战死了一万八千人,可是包括他儿子在内,好多美军士兵连德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一个。由此可见,近代战争更加注重发挥武器、火力和战略战术的作用,有人称之为“器械的战争”“学术的战争”。
张作霖痛定思痛,下决心“整军经武”,对奉军进行认真整顿和训练。他首先采纳杨宇霆的建议,设立了陆军整理处。陆军整理处是整军经武的最高执行机构,办公处就设立在帅府后面,有后门可以相通,便于随时来往,足见张作霖对它的重视。不过张作霖对整理处的事务并不干涉,他虽然也常来整理处,但不看公文,只是随便看看,找人聊聊天而已。平时除了涉及东三省的重大决策须由张作霖直接掌握外,一切日常有关整军经武的重大事项,包括部队的整编、人事部署、官员升迁等也均由整理处独立负责。
“二六旅”的成功经验和做法很快又被转用到其他部队身上。相应推出的重要措施之一,是规定全军各旅的参谋长和各团掌握教育的中校团附,必须全部改由军校学生出身的人充任。遇有团营长出缺,一般也要由各部队参谋长、团附以及讲武堂的教官或队长调充。
如果说东北大学吸引师资靠的是优厚待遇,东北军能够引起各方面军事人才的兴趣,则主要缘于他们提供的带兵机会。民初自北洋一系起,将领们大多喜欢让行伍出身的人带兵,学生出身的人只能当参谋一类的幕僚,独有东北军与之不同,按照新的规定,去了就有机会带兵。
接下来的军事改革以“二六旅”为试点。早在直奉战争前,“二六旅”就已开始任用正规军事学校的人为军官,改革后,行伍出身的中下级军官大部都被军校学生所代替。
若干年前,蒋介石在庐山开办军官训练班,曾对人说:“东北有两件事是需要学的,一件是后勤独立,这在我们的部队还没有完全做到,另一件是他们的用人制度。”与直奉战争前相比,经过改革的东北军内部确实开始呈现出一股朝气蓬勃的气象。
“三八旅”的名称也进行了改变,张学良第三旅改为第二旅,郭松龄第八旅改为第六旅,时称“二六旅”。应该指出的是无论整编前的“三八旅”,还是整编后的“二六旅”,两旅都不分家,张学良也都只充当“甩手掌柜”的角色,一直由郭松龄负实际责任。
孙烈臣是整理处总监,张学良是参谋长,但他们仅是挂名,负责具体事务的是副总监姜登选和韩麟春。姜、韩二人均为杨宇霆介绍过来的士官同学,二人年富力强、精力充沛,很快便成为新派中的骨干力量。这也同时表明,新派已经在奉军中掌握大权,新旧两派的竞争以新派占据压倒性优势而告终。在新派的推动下,整理处对奉吉黑三省军队进行整编,裁汰三分之一,又添招三分之一,同时取消师制,全部改为旅制,整编后的部队统一以“东北军”作为番号。在整编过程中,为新派独占鳌头立下汗马功劳的“三八旅”得到加强,这支部队原本在直奉战争中损失甚重,经过补充,人员枪械整齐一新,不仅官兵都经过精挑细选,而且装备全部是新式的。
孟禄说他还有一个陆军朋友,新近发明了一种机关炮,每分钟能射击惊人数量的子弹。当时张作霖的几个幕僚听了直伸舌头,都说不得了:一杆机关炮所能射击的子弹,竟然比同一时间段内全中国军队放枪所射出的子弹还多。换言之,这杆机关炮可敌全中国的军队,武器厉害到这种样子,真正是太可怕了。
何柱国投身奉军后,有一年回北京结婚,有人对他说:“你在东北是个中校,如果愿意转到冯玉祥的方面来,可以立即升为上校。”何柱国直截了当地加以回绝,理由就是自己在东北有机会带兵,而冯玉祥方面无此机会。
除了用人制度外,东北军还效仿日本军制,实行军法、军械、后勤独立。各部队以实弹射击和相互之间的对抗演习为主要训练课程,按季校阅评分,后勤方面则进行统一补充,军需沦为长官私人账房的现象自此不复存在。
那还是直奉开战之前的事,现在张作霖再不会这么想了,因为直奉战争给他上了极其生动的一课。仅以“三八旅”为例,当时直军据守一处村庄,因其工事坚固,抵抗顽强,“三八旅”付出很大伤亡都攻不进去,后来便集中炮兵团的全部炮火,用燃烧弹进行射击。炮击之后,村庄硝烟四起,火焰弥漫,直军的所有防备设施被全部摧毁。
如此大规模的弃旧纳新,在直奉战争前是根本不可想象的。整理处为此大肆招兵买马,以原籍东北而散落在关内各方面担任军职的人为重点,极力吸纳有海外陆军留学经历,或国内陆大、保定等军校出身的军官。招人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顺藤摸瓜,凭着各人的同学、同乡和亲友等关系,从四面八方一个个地进行招揽。虽看重东北籍,但也不排斥非东北籍的外地人。广西人何柱国与“二六旅”炮兵团长邹作华是士官同期同学,便通过邹作华的关系进入了东北军。
可是张作霖听了却不大以为然,他对幕僚们说:“欧洲战术,近年我们也稍稍研究,不用听他们吹,两军相见,还是拼命,豁得出死去,便可以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