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没什么文化不假,但他善于应变和辞令也是真的,这一回答不仅给足了赵尔巽面子,也使得他擅自进省的举动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赵尔巽要的是张作霖再一次的表态。至于巡防营,因涉及面大,以及怕打草惊蛇等原因,暂时还不能调来,能调来的只是另一个巡防营统领,即冯麟阁。
却说赵尔巽得知张作霖就在府门外,顿时精神大振,他对袁金铠说:“你既苦心为大局,那么先传张统领入府一见。”
众人都想知道的是,洮南距奉天不下数百里,张作霖怎么可能话到人就到?
张作霖不是远在洮南吗?赵尔巽一阵失望,还没等他开口动问,旁边已经有人插嘴道:“张作霖是土匪出身,他驻兵洮南期间,时常有地方百姓告他纵兵劫掠。若引他入奉天,恐怕会引狼入室,反而对总督不利。”
张作霖虽不懂何为革命,但对怎样在官场上打交道却是再精通不过。因为没有接到正式调令,所以他没有冒冒失失地直接去见总督,而是先找到袁金铠,请袁金铠为他引见赵尔巽。
赵尔巽听了心花怒放,说:“很好。不但这样,我还要把我的卫队和警察也全都交给你,统统归你指挥。你把他们放在城门那儿,叛军来了,打就是了!”
张作霖接到电报时,还没有收到省府的调令,他只能先率一哨马队紧急赶往奉天。若论路的远近,吴俊升大营距奉天还要更近一些,在经过其驻地时,护卫请示张作霖是否需要拜访吴俊升,张作霖照旧马不停蹄,对护卫说:“你拿我的名片去约吴俊升到省城相见,我这次就不去拜访了。”
张作霖快马加鞭,兼程疾进,仅用不到三昼夜的时间就到达了奉天。入城后,他找到张景惠,说:“我刚才看奉天城也没什么乱子呀。”张景惠说不是已经出乱子,而是将要出乱子:“咱奉天要革命了!”
事实上,张作霖早就来奉天多日了。把他召来的是正在讲武堂受训的张景惠,张景惠一次和新军的军官闲聊,偶然探知省城的革命党人正蓄机采取行动,要驱逐总督赵尔巽。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张景惠连忙打电报给张作霖,告知他奉天城可能要出大乱子,请他迅速进省。
有了张作霖及其“保卫大帅,镇压地方”的保证,赵尔巽心里就有了底。两人私下谈话时,他对张作霖说:“你来得正好,我明天就准备去死!”张作霖有些不解:“总督为什么要去死呢?要死,大家一起去死。”赵尔巽幽幽地说:“奉天的文武官员们要独立,但我绝对不干。如果他们得逞,那我就去死。”
看到张作霖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赵尔巽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大喜,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表露出来,于是就故意训斥张作霖:“阁下不守边疆,擅自到省城,可知罪吗?”
张作霖知道赵尔巽的这一套都是做给人看的,遂也赶紧顺着对方的路子答道:“因局势十分紧张,下臣唯恐总督陷入危险境地,因而迫不及待率兵勤王。如总督认为在下未奉命令,擅自行动,甘愿接受惩处。”
张作霖长在洮南,连革命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于是连忙问张景惠什么是革命。张景惠用对方最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要是革命,我们就没有地盘了,那么饷银也没法领了,请您快去见总督合计对付办法。”
弄明白赵尔巽说话的用意,张作霖赶紧说:“总督给我下命令吧,把我的军队全部调来。你赶快把城门关上,再把我那三十多名学员(即张部在讲武堂受训的人员)召来,给他们发些枪,我来保护这座城。”
发现张作霖、冯麟阁先后来省,吴景濂觉得奇怪,他问袁金铠:“张、冯何故调省?”袁金铠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大帅因为时局动荡,恐怕张、冯在外联络一气,对省城造成威胁,况张、冯是土匪出身,实不可靠,所以才调他们到省城。这样可以就近监视,同时也使其势单力孤,免生意外。”
赵尔巽原本对张作霖的出身就不介意,所着急的还是张作霖一时赶不过来。他对袁金铠说:“现在张作霖远在洮南,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可如何是好?”
张作霖、冯麟阁等人也积极配合,在公开场合,当有人问起为何来省城时,他们就说是与巡防营务处接洽业务。党人们对赵尔巽一方的反击能力本身就估计不足,听了之后也就不以为意了。
听到总督召见,张作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从府门外直奔正厅而来。见到赵尔巽后,他马上行礼,并且大声说:“作霖愿为总督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袁金铠立即反驳:“不错,张作霖的确是土匪出身,但这正是他的长处。他头脑简单,不会受革命党蛊惑,只知道忠心耿耿为上司卖力。如果大帅对他给予优厚待遇,以忠义勉励他,这个人必定能为大帅效犬马之劳。”
未曾想袁金铠却站起说道:“张作霖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了。”一听此言,包括赵尔巽在内,与会者全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