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天下有其一,这“三分之一”还是经济发达区,张作霖好不得意,对人说:“他妈拉个巴子,三五年内我不打人,绝没人敢打我!”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外已经有人准备打上门来了。
平日里,杨宇霆对陈调元等苏军将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说:“你们军队的质量太差,需要好好整顿。”陈调元感到难以容忍,决定找人合作驱杨,他对手下人说:“我怎么说也是帮办,这种态度叫人何以忍受?所以我才派人和各方联系,共同驱杨。”
与士绅们同到车站的还有江苏军务帮办陈调元等苏军将领。杨宇霆对他们也同样非常冷淡,见了面毫不寒暄客套,并且撂下的依旧是那些让人下不了台的话:“江苏弄得太糟,军不像军,政不像政,全不如奉天。我本人不想来,是雨亭(张作霖字雨亭)硬让我来的。”
杨宇霆没有仔细分析人家为什么不待见奉系,只是一味归咎于江浙人排外。到南京就职的当天,江苏大名士、士绅冯煦前去迎接,他开口就说:“江苏民风太坏啦!”
浙江与苏皖两省邻近,这两省是孙传芳预备攻击和夺取的首要目标。张作霖在将苏皖收入囊中后,以杨宇霆为江苏省军务督办,以姜登选为安徽省军务督办。姜登选性情平和,能够和地方搞好关系,他说:“我来安徽,未带军队,我绝不能作战。”对于孙传芳,姜登选也有所警惕,曾通过他人进行告诫:“上海、南京都有奉军驻扎,怕有战事发生,馨远(孙传芳字馨远)万勿轻动。”
张作霖与冯玉祥,就如同以前的张作霖与吴佩孚,基本上都是互相嫌弃的关系。奉系对冯玉祥的印象一向都很坏,认为冯的野心既大,为人又矫揉造作,非常难以相处。韩麟春就直言不讳地说:“冯这个人最要不得。”因为奉系从上到下都存在这种看法,所以他们虽然曾极力策动冯玉祥倒戈,后者也成为东北军在战争中取胜的关键因素,但从战争行将结束开始,他们就对冯部处处防范,以确保不让其钻空子,占便宜,尤其是不让对方得到任何出海的海口。
张作霖当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会晤时段祺瑞致辞,称赞他和冯玉祥在打击直系的战争中劳苦功高,轮到张作霖发言了,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咱们收买的人,不能与起义的人相提并论。”直接讽刺挖苦冯玉祥是“咱们收买的人”。
张、冯谁都容不下谁,在强忍着达成妥协之后,马上就展开了激烈的明争暗斗。冯玉祥无时无刻不想着能找到机会,从背后捅东北军一刀,与孙传芳可谓是一拍即合。两人取得联系后,冯玉祥派人到杭州与孙传芳约定共同袭击东北军的日期,孙传芳对来人说:“你可在这度中秋节,看看打仗吧!”
正好孙传芳也派人来南京,劝陈调元参加对东北军的行动,并许诺取胜之后给予酬报,双方因此达成了秘密协议。
江苏民风再坏,能有你们东北军的军纪坏?冯煦是进士出身,清末时做过封疆大吏,他当即回敬道:“民风坏不坏与我无关,我是来欢迎督办的呀!”
冯玉祥在天津附近收编吴佩孚残部,意欲保持这一地盘,东北军就毫不客气地对他收编的部队实行缴械。一句话,津浦线这边是寸步不让,你冯玉祥想要发展,就只能去西北或者平汉线方面。冯玉祥这时还不敢与奉系决裂,唯有知难而退,但内心已视张作霖为敌。在去天津会晤张作霖之前,他特地剃掉了胡须,身边人很是不解:“你怎么把胡子弄掉了?”冯玉祥说:“胡子不能要,非去不可!”意思就是以后有了机会,无论如何要除掉张作霖这个“前胡子”。
杨宇霆把他这种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劲头一直维持到了督署门口,之后他的车子径直而入,其他人都只准在门外下车。在陈调元看来,杨宇霆的架子甚至比张作霖都大,陈调元后来气愤地说:“别人称雨亭可以,他(指杨宇霆)配吗?”
相对而言,张作霖将杨宇霆派到江苏却不是一个很适宜的决定。杨宇霆与段祺瑞帐下的徐树铮类似,虽然才华横溢,但锋芒过于外露,极易招来仇怨和各方攻击。姜登选、韩麟春是由杨宇霆引荐的士官同学,然而他们对此也不为然。姜登选在多次私下议论中,都说到不应派杨宇霆去江苏:“江南的情形是很复杂的,邻葛(杨宇霆的字)手腕不够灵活而气焰太高,应付不了江南的局面。江南的局面让我去应付,比邻葛要好得多。”
孙传芳盘算若和东北军单打独斗,难有必胜把握,就开始多方寻找盟友。落马后一心渴望东山再起的吴佩孚自然是理想人选,除此之外,奉系的对头中还多了一个冯玉祥。
姜登选所提及的江南情形复杂,里面的一个重要方面是奉系在江南不受欢迎。东北军虽经“整军经武”,但自奉军时代沿袭下来的恶劣习气已经根深蒂固,一旦无人制约,便会如脱缰野马一般胡作非为。尤其上海的邢士廉、山东的张宗昌,本身就不知检点,部下们也纷纷效仿,乃至做出了种种扰乱民间、横行不法的勾当。当时江浙一带的老百姓一听到“直鲁军南下”五个字,人人头疼,个个反对,江浙地方士绅也由此对奉系持强烈的抵触态度。
这个人就是孙传芳,继曹、吴之后直系涌现出来的实力派。江浙战争后,孙传芳已取得闽浙两省,有意进一步扩张,不料还没等他迈开腿,奉系倒加速向南扩张,反过来对他的浙江地盘形成了直接威胁。
杨宇霆在南京正式就职后,苏军将领都重新加委。将领们前来谢委时,杨宇霆对他们不仅没说一句客气话,还模仿着张作霖的口吻说:“你们好好地干吧。”将领们一出门就骂:“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