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的结果是日胜俄败,沙俄用于吞并东北的“黄俄罗斯”计划宣告破产。根据战后双方签订的《朴次茅斯和约》,日俄将在十八个月内,即1907年4月之前,从东北陆续撤走他们的军队。为此,朝廷特派张锡銮为奉天巡防营务处总办,到东北整理军务。
张锡銮为人清廉自守,官声颇佳。你要单纯送他财物,人家未必肯收,这就需要投其所好,另找突破口了。张作霖打听到,张锡銮早年就随军习武,骑术和枪法都很精湛,尤其擅长马术,绰号“快马张”。
张作霖的套路还没有结束,他把手下召集到一起,从中选出二百五十名高大俊朗的骑兵,十人一排,组成二十五排,由自己亲自带队,前呼后拥地护送张锡銮去奉天城。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何况是新官上任,更需要下属给捧着,张作霖由此成了张锡銮到东北后培植的第一个亲信。
张锡銮爱马,乘马生了病,他便舍马不坐,徒步在新民府下榻。张作霖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从自己的战马中挑选了一匹最好的战马相送。
这时除盛京将军增祺已因故被免职外,原新民府知府增韫已升至奉天府府尹。朝中有人好做官,有张锡銮、增韫等人的多方提携关照,张作霖想不发达都难。张锡銮抵奉后不到三天,张作霖的部队即扩编为马步五营,他被任命为五营统带。如此高速度大幅度的提拔,颇具中国特色,旁人除了诧异和眼红,也莫可如何,而张作霖则眉开眼笑,满心欢喜。
张锡銮听了一愣:“张作霖?迄今未听过此名啊!”
“馈赠”说到底还是为了“巴结”,趁张锡銮高兴,张作霖引用“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俗套,提出要拜张锡銮为义父。在张锡銮眼中,张作霖早已不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地方管带,而是一个才智双全的奇才了,于是当即就答应下来。
自设法被招安之日起,张作霖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一套官场关系学,其中最重要的是三个要点,即巴结、应酬、馈赠。只要把这三点做到位,不怕不能给上司以好印象,从而确保今后仕途坦荡。
虽然此前对张作霖完全不了解,但就凭这匹比自己的病马还要高出几等的好马,爱马至深的张锡銮在心情大悦的同时,对张作霖已经产生了很深很好的印象。以此为由头,两人也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彼此交谈中,张作霖从大家都爱马这一兴趣点出发,与新上司大谈起马经,他有医马、相马的经验,也称得上是一位医马御马的好手,张锡銮和他谈得很是投机。
第二天早晨,张锡銮从下榻处走出,一眼就看到了门外所备之马。他一边上前抚摸,一边忙问随从这是哪里来的好马。随从答道:“张作霖管带说特为将军壮行敬送此马,如蒙乘用,不胜荣幸之至……”
所谓“军政署”是日俄战争期间,日军在实际占领的东北南部所设立的一种殖民机构。日本人后来自己也承认:“名为军政署,实则为纯粹的民政厅,特别是施政方针等,如同视满洲为新占领地。”井户川辰三考虑到张作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营官,但手下有很多精锐的骑兵,这些骑兵都可以为日方所用,杀了未免可惜,对日军有效地控制新民一带不利,于是便一再向满洲军总参谋长儿玉源太郎请示,要求豁免张作霖。同时,他还请满洲军司令部参谋福岛安正、田中义一从中斡旋,张作霖这才得以免于一死。
派驻新民的日本宪兵听到传闻后进行调查,确认张作霖有充当俄军间谍的嫌疑,因而将其秘密逮捕,并呈请“新民屯军政署”署长井户川辰三少佐,欲将张作霖处以死刑。
张锡銮奉命之后,即乘坐京奉铁路兼程赶往奉天,但京奉铁路只修到新民府,奉天和新民之间不通车,这样他就不得不在路过新民府时在当地暂住。就巡防营这个系统来说,张锡銮乃是张作霖的顶头上司,现在对方自己送上门来,这样的天赐良机无论如何不能轻易错过。
东三省向被满人视为龙兴之地、陪都所在,在内忧外患不断,尤其关内随时可能爆发革命的情况下,慈禧太后对经营东北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1907年4月,清廷下诏在东三省实行官制改革,吉林、黑龙江各设巡抚分治其事,原先奉天的盛京将军改为东三省总督。
免死金牌不是白拿的,在把张作霖放出来之前,井户川辰三交给他一份写着“愿为日本军效命”内容的誓约。张作霖其时羽翼未丰,说被抓就被抓了,说要被杀头马上就会人头落地,所以他十分乖觉,誓约一递上来,连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就在上面按了手印。
1905年初,日俄展开奉天会战,这是双方在陆地上进行的最后一次大会战,俄军在会战中伤亡惨重,被迫撤出奉天。战后,获胜的日军控制了新民地区。有些亲日派“胡子”头目早就看张作霖不顺眼,这时便趁机指控他:“雨亭伪装中立,暗中与俄军通谋。”
第一任东三省总督是身兼钦差大臣的徐世昌,他带着军队上任,并且上任伊始即对地方治安进行强化。处于这种高压之下,各路中小绿林武装纷纷或亡或降或隐,原先盗匪蜂起的情况得到很大改观。剩下来的大鳄中,洪辅臣帮内发生内讧,他本人被刺死,余部被张作霖所招抚。冯麟阁和金寿山等因在首山之役中助日有功,经日本建议已由朝廷收编为省防营,不能算是江湖人物了。这样一来,实力上本就与冯麟阁处于伯仲之间的杜立三水涨船高,成了辽西独一无二的绿林老大。
在日俄之间“踩钢丝”固然惊险万分,然而对张作霖而言,收获也是满满的。通过两边获利,至1905年,他的游击马队已从一个营扩编至三个营,若抛去个人风险因素不算,真可谓是骆驼骨头卖了象牙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