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吴佩孚却缺乏这样的大局观,冯玉祥调任河南督军没多久,两人就因地盘问题发生了矛盾。冯玉祥自然争不过当时如日中天的吴佩孚,他被免除河南督军,到北京南苑当了一个有职无权的陆军检阅使。
张学良遂下令以野炮列阵,对正面直军阵地实施猛烈轰击,但连续炮击三次,直军阵地依然坚固,丝毫不为所动。张作霖为此感到分外棘手,不知用什么办法才能真正让直军感到震撼和害怕。
让冯玉祥最终下定决心的,恰恰也是石门寨的得失。因为丢掉了石门寨,吴佩孚的参谋长张方天真地希望冯玉祥能迅速进兵,减轻山海关一线的压力,因此给冯玉祥发去一封电报称:“此间形势紧急,不有意外胜利,恐难挽回颓势,令你部火速进军。大局转危为安,在此一举。”
张学良心知肚明,但此时要想从山海关正面抽兵也并非易事,因为一旦直军发觉当面压力减轻,极可能施以反击,从而动摇郭部阵地。要想让直军觉察不出指挥部在抽调郭部兵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炮兵,从正面实施佯攻。
联军指挥部作战参谋蓝香山与日本顾问仪我就此事闲谈。仪我说:“直军阵地坚固,仅用野炮徒劳无功,必须用攻城重炮方可奏效。”蓝香山一听,连忙追问有没有办法搞到攻城重炮。仪我说:“旅顺有攻城重炮一个大队,可向关东军司令部商借。”
蓝香山随后向张学良进行报告。张学良当即命令他给杨宇霆发电,请杨宇霆向关东军借炮。两天不到,攻城重炮就由旅顺运至山海关,并且自此担负了每天黄昏后向直军阵地进行射击的任务。重炮威力强大,虽然仍是佯攻,但却让直军误认为是发动总攻,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随意出击。在这种情况下,经征得郭松龄同意,张学良和姜登选终于得以从山海关正面抽调出八个步兵团,由郭松龄率领前往石门寨。
郭松龄骑马赶到石门寨后,开始表现得也很兴奋。不料韩麟春无意中插了一句话,他对郭松龄说:“这样使你也好露脸,大家可以立功。”郭松龄闻言立刻脸色大变,转而愤然道:“我从来不沾人家的光,我还是从山海关正面打过去!”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掉头就走。
吴佩孚这种既要用人又要埋汰人的做法,无异于是在自掘坟墓。冯玉祥暗中决定临阵倒戈,而且在从北京出发时就预先做了手脚,当然最初他也不无观望之意——如果直军能在山海关、九门口一线得手,或者登陆葫芦岛成功,倒戈就未必能够实现,甚至还可以断定他一定不会主动倒戈。
冯玉祥一看电报就明白了,敢情你们打得很烂啊,那我还犹豫什么?在得知吴佩孚本人也已离开北京,赶到山海关救急后,他立即下令回师北京,倒戈反直。段祺瑞由天津发来的那份绝密电报,就是冯玉祥决定倒戈的确讯。
郭松龄走了没多久,就有人打来电话,说郭松龄擅作主张,把抽出的部队也都带了回去。张学良急忙跟郭松龄通电话,骂了他几句,说:“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怎么把军队带回去了?为什么?”谁知郭松龄连他的面子也不卖,咔嚓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众人面面相觑,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后来还是姜登选先开了口:“破坏了我们的全盘计划,如此将领,正是该当何罪!”
冯玉祥由此“极为苦闷”。发现冯玉祥与吴佩孚有隙,张作霖马上通过中间人与之取得联络,段祺瑞策反直系内部的工作也以冯玉祥为主,在张作霖给予段祺瑞的活动经费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转送给冯玉祥的军饷。还在战前,冯玉祥、张作霖之间就已达成秘密协约,约定如两军相遇,均应天空鸣枪,同时冯军缠红布白日光臂章,东北军缠黑布白日光臂章,以资识别。
谁都知道胜利在望,出击秦皇岛乃是有绝对把握的一项行动,由郭松龄担负此责,摆明就是看到郭在山海关正面一直毫无进展,怕他脸上无光,囊中空空,回去了不好交差。说得更直白一点,是姜登选、韩麟春要照顾张学良这个“少帅”面子,所以才把唾手可得的功劳让给了郭松龄。
吴佩孚对冯玉祥和张作霖的秘密联络虽然毫无察觉,但始终对冯玉祥持不信任不重用的态度。此次他安排冯玉祥出兵热河,表面任务是迂回锦州,断东北军后路,实际上是不放心冯去山海关正面,有意将其安排到热河那个穷乡僻壤去瞎对付。
接到段的电报,联军指挥部进行了商议。经过数天的激战,韩麟春部伤亡颇重,而防区却扩大了,这使兵力显得非常不够用,于是大家决定仍旧从山海关正面抽调部队,并指定由郭松龄亲自率部来石门寨,不过目的已不再是对付直军的反攻,而是让他组织大军出击秦皇岛,截断直军归路。
电报里的主人公是冯玉祥。冯玉祥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有功,有一种说法认为,吴佩孚在那次战争中其实胜得十分偶然和侥幸,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冯玉祥等直军以外的客军卖死力气,“直军势必土崩瓦解”。在对待冯玉祥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曹锟的独到之处,在接到冯部由前方传来的捷报时,他马上表态:“他们都说焕章(冯玉祥字焕章)的闲话,可我早知道他(指冯玉祥)对我们很忠诚,难道这不是证明吗?”当即保冯玉祥调任河南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