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接到北京电报,得知冯麟阁被捕,赶紧联名二十七师、二十八师军官,致电段祺瑞,集体为冯麟阁求情。冯麟阁因此获得赦免,但原先所有的官职和勋位都已被剥夺,可谓从天上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预感到一场厄运即将到来,冯麟阁只好厚着脸皮向张作霖求救。张作霖复电:“永居北京甚为危险,速从陆路沿长城单骑来归,当于适当地点出迎,乘火车归来危险。”
在此期间,张作霖一直是见机行事,随风转舵。张勋复辟后封他为奉天巡抚,他不仅来者不拒,表示谢恩,还通令奉天省城各机关一律悬挂龙旗,以庆祝溥仪登基。与此同时,他仍在往来公文中继续沿用“中华民国”的字号,以便万一复辟失败可以留有余地。
“冯麟阁因大帅升任奉天将军,时有不平之色,久恐生变,须早为计,”袁金铠认为现在就到了设计的时候,“莫若令其(指冯麟阁)入京,暗中参加复辟,事成大帅不失戴翌(即襄助复辟)之功,不成则以冯当之。”
可是冯麟阁的左右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张作霖的话应该反着看,比如张作霖说陆路安全,可能陆路反而不安全,张作霖说乘火车危险,可能乘火车反而不危险。
一看这个情况,张作霖料定张勋必败无疑,于是一边立刻通电支持讨逆,一边竭力为自己之前拥护复辟的一些言论举止洗白。他后来曾一再对外界声称:“说我要复辟,那全是报纸放屁!我张作霖在前清是个小小的武官,并没有受过什么样浩荡皇恩,我又何必复辟?而且就算前清于我有恩,世界的潮流也不能不看一看,现在世界政治的趋势,还允许由共和变为君主吗?报纸上的浑诌胡扯,不可听信。”
听左右的,还是听张作霖的?冯麟阁选了前者。他和旅长张海鹏及下属官兵两百多人穿上便服,乘火车出京东行。当火车行驶至天津车站时,被讨逆军的侦缉人员发现,冯麟阁随即落网。
就在张勋、冯麟阁等人踌躇满志、飘飘然的时候,风云突变,已经下野的段祺瑞通电全国,打起了反对复辟、兴师讨逆的大旗。自段祺瑞在马厂誓师后,云集在京津一带的约五万讨逆军,迅速对张勋形成了两路夹击的态势。
在袁金铠看来,这样做有百利而无一害:彻底的话,可使卧榻之侧从此免去他人酣睡,即便就眼前来讲,亦可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
在入宫进谒复辟的小皇帝溥仪时,冯麟阁对溥仪行三拜九叩大礼,溥仪赏赐他“穿黄马褂,紫金城内骑马,御卫大臣头衔”。虽然都是虚衔,但也已经让冯麟阁乐得合不拢嘴了。
遭遇此次挫败后,冯麟阁一度心情沮丧,意志消沉,长期蜗居于北镇无所作为。其间,北京政府曾拟定他为黑龙江省督办,但又因时局不稳而作罢。
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场可能让张作霖阴沟里翻船的特大风波终告平息,企图与张作霖作对的两个人,一个在成为光杆司令后远走他乡,另一个虽然实力未受损伤,但也已偃旗息鼓,暂时不再能够与张作霖继续角力。
张作霖脾气暴躁、杀伐果敢,但他对昔日兄弟同人乃至部下,又有着很温情感性的一面,所以张景惠、张作相、孙烈臣这些人才会至死不渝地跟随着他,这就是所谓的“人畏其威而怀其惠”。对于冯麟阁,他也没有因为对方曾是苦苦相逼的政敌而落井下石,复电中所设计的逃跑路线,都是真心实意地在替冯麟阁考虑。
1917年6月,张勋密谋复辟。张勋与张作霖本是老朋友,两人还结成了儿女亲家,但张作霖认为张勋的复辟计划风险太大,一直持观望态度。这时袁金铠给他出主意,说为什么不让冯麟阁替咱们去蹚这趟浑水呢?
不过结果也正如张作霖所料,张勋的“辫子军”根本就顶不住讨逆军的进攻,这场复辟闹剧才演了十二天便狼狈收场。冯麟阁傻了眼,他原先的算计是,自己若能在这个时候参加复辟,是立了勤王救驾之功,值得干一下,但唯独忘了这背后的风险会有多大——若论当年闯荡江湖的资历,冯麟阁足称张作霖的前辈,但要比观察时局的能力,张作霖这个晚辈可就要甩他好几条街了。
6月20日,在三十名卫士的护送下,冯麟阁以奉天全权代表的身份进京。进京后,他立即拜见张勋,支持复辟并表示愿为其效忠,接着又下令调二十八师部分官兵进京“赞襄复辟,保卫皇室”。
张作霖认为袁金铠所言极是,于是就同冯麟阁商量,拟委任他为奉天驻京全权代表,与张勋接洽办理奉军问题,也就是允许他打着驻京代表的旗号,暗中从事复辟活动。
同一时期,张勋实际已派人运动冯麟阁参加复辟,并答应事成之后升其为东三省总督。这边张作霖不反对还支持,那边张勋又提出了丰厚的条件,冯麟阁想都没仔细想一想,就高兴地答应下来。
被张作霖骂为“放屁”的报纸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盛京时报》就讽刺说,张作霖“以高骑墙头为其本领,嗣见何方强盛,转而去彼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