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说尽,冯麟阁总算松了口,让吴俊升给张作霖带话,必须满足他的条件,事情才能算完。跟以前一样,冯麟阁这次提出的条件依然非常苛刻,吴俊升急出一身汗,可是看冯麟阁一副无价可还的样子,他也只好如此回去向张作霖复命。
张作霖将计就计,在突出自己器量的同时,把冯麟阁衬托得更加得理不饶人。为了挽回脸面,冯麟阁也不能不做出已与张作霖重归于好、捐弃前嫌的样子,曾以吴俊升、马龙潭相陪,拉着张作霖打了几圈麻将。
事情还没完,冯麟阁的条件中有一项“今后用人行政,必须征求我同意”,张作霖就真像古书中说的那样“乔张致”(意思是装模作样),遇到一切公事,必得先向冯麟阁请示或打招呼。冯麟阁哭笑不得,也知道张作霖做这些就像上门道歉一样,都是给世人看的,而他不但从中得不到什么实际利益,反而会很难堪,因此忙不迭地对张作霖说:“有什么事只要兄弟看着对,就放手做去,不必问我。”
吴俊升一看不妙,急忙改口,并且对着冯麟阁打躬作揖:“大哥息怒,雨亭对修炮台一事,事情根本不知道。”
冯麟阁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如何在张作霖身上找碴儿,一听还有这事,当即派人责问张作霖,并且留下话来:“限于当日给予合理答复,否则后果自负。”
按照张作霖的意思,吴俊升来到风雨台拜见冯麟阁。见到冯麟阁后,他满脸堆笑地说:“这炮台的事,雨亭上将军……”
吴俊升的年龄比冯麟阁还大,他把姿态放到这么低,冯麟阁也就不太好继续发作了,只好哼了一声:“不知道?他当了上将军,咋没有忘掉呢?”
要真打起来,张作霖并无一战而胜的把握,所以冯麟阁一下通牒,他就又悔又急。正好吴俊升在张府做客,他就请吴俊升做和事佬,前去向冯麟阁进行解释。
张作霖、冯麟阁继续别扭着。一天,张作霖正在房间里午睡,他最宠爱的五太太寿夫人突然发现有两个女人在门外瞅来瞅去,形迹十分可疑,连忙叫来卫士。卫士将两个女人抓住后进行搜身,但又没能搜出什么东西。尽管如此,张作霖仍怀疑冯麟阁已经派出了刺客,要对自己下黑手。为了加强防范,他在将军署后门修筑了一座炮台,炮口直指冯麟阁的风雨台办事处。
你老冯头朝着我姓张的骂也好,毁也罢,哪怕是真的搞暗杀,我都拿你没办法,因为在外人看来,都是咱两个为争“奉天王”弄出来的恩怨。可你硬要扩大范围,惹众怒,激公愤,那事情就好办了。张作霖立即把二十七师营以上军官全部叫到上将军公署,一五一十地说了上门道歉一事。
张作霖制止了众人的冲动之举,决定上门道歉。他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朝去弯弯腰,来日要砍掉他的脑壳当尿罐用。”说完,他亲自喊口令,带着军官们徒步前往风雨台。
吴俊升赶紧说,张作霖已将修炮台的负责人撤职,炮台也要拆掉,保证一块砖也不会留下。又说,张作霖本打算亲自来赔罪,但因怕冯麟阁生气,才让他前来代赔不是。
不出张作霖所料,军官们一听就炸了,大家一边对冯麟阁破口大骂,一边摩拳擦掌,争吵着要与二十八师拼个你死我活。
吴俊升口吃,而且说话时满口唾沫,人送绰号“吴大舌头”,他也知道自己有这毛病,所以常常有意把话拖长了慢慢说。可是还没等他说下去,冯麟阁张口就骂了起来:“什么上将军?妈的!”
在“奉军八虎”中,吴俊升排老二,人称吴二爷。这位吴二爷虽与张作霖“张七爷”在性格上有颇多相似之处,但他是军旅出身,并不被张作霖视为一个圈子里的人,加上在防边和剿匪方面战功卓著,锋芒毕露,所以最初张作霖对他是排斥的。吴俊升也很有意思,不管是年龄还是资格,都不落于张作霖之下,可他就认张作霖,好像张作霖天生就是他大哥一样,有人甚至讥笑他对张作霖是“卑躬屈膝,忍辱求全”。见吴俊升一心要做自己的小弟,张作霖对他也就渐渐地从“不好意思下手”,过渡到了有所信任和亲近。
冯麟阁渐渐安定下来,不再像原来那样折腾了,但他对张作霖仍然保留着戒心和恨意,平时都是长居于北镇,来省城的次数和时间很少。
眼瞅着是鼻子里喷了一碗酽醋,一溜儿酸将下来,话一出口,冯麟阁自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于是改换话题:“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怎么办吧。”
原来冯麟阁的条件中有这么一条,要张作霖领着二十七师营以上军官,到他二十八师办事处正式道歉。
听完冯麟阁转达的条件,张作霖不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哈哈大笑——不笑别的,单笑冯麟阁虽然老谋深算,然而醋吃多了,也难免会出昏着。
冯麟阁只顾着泄愤出气,他没想到张作霖会真的亲自带队前来道歉,一时尴尬万分。张作霖则仍然一板一眼,郑重其事地向他致歉:“小弟我平日对部下管教无方,惹大哥生气了。”冯麟阁只得连声说:“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