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张作霖似乎又回到那个敢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草莽年代,精神也变得亢奋起来。他虎着脸对军官们说:“我知道你们都和郭鬼子勾通一气,你们回去告诉郭鬼子,让他进来,我等着他。我姓张的要和他比试比试,把刀子插在胸口上,我要眨巴眼儿就不是人留的。”
张作霖把架势摆得这么足,为的是对军官们慑之以威,抢先压住其气势。王瑞华态度恭敬周到,让他稍感安慰,但仍不敢放松,他装作余怒未息的样子说:“你们他妈拉个巴子的为啥没走,想他妈的里勾外连吗?”王瑞华忙再次敬礼,连称:“不敢!不敢!”张作霖哼了一声:“把枪炮交给你们就敢了。我马上发给你们武器,让你们和郭鬼子里应外合,咱们干一场子,我张作霖要离开帅府一步,我就是丫头养的!”
张作霖立刻说:“好!再想走,就不是你亲爸爸。”张学良也赌咒发誓:“我若顶不住郭松龄,不是你老的儿子。”说完,转身就到前线布防去了。
“好,这回我把沈阳让给他,看他能待多久?王瑞华,让你们这帮人和他里应外合,看你们能干多久!”
他环视了一下人群,接着又说:“怎么,你们就这些人吗?我命令你们连事务篓子(指司务长)都给我带来!”不等他说完,王瑞华就发出口令:“敬礼!”随后向前一步举手敬礼,解释说大部分军官都已调走,剩下的人全来了。
听王瑞华如此表态,张作霖还不太放心,又问军官们:“你们都能这样?”众人齐声答道:“能够!”
说到这里,张作霖有意识地看了众人一眼,见没有一个人敢吭声,这才哗哗哗地继续开讲。他先简单回顾了一下自己那充满坎坷、极其不易的创业经历,接着便说到了郭松龄:“我进沈阳(正式名称仍为奉天,但私下谈话时亦称沈阳)后,有人说老一套办法不行了,这才成立讲武堂。后来郭鬼子到讲武堂当教官,又他妈的当了军长,我哪一点对不起他呢?”
王瑞华敬礼道:“谢谢大帅委任。”张作霖正要转身,王瑞华又抢前一步,大声替两名团长向张作霖谢委,说:“谢大帅委任,报效大帅。”张作霖连连摆手:“不,不!报效国家,报效国家!”
张作霖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我知道你们都不是郭鬼子的亲信。王瑞华,我任命你为混成旅旅长,晋级少将,这些人都晋升一级。咱们有的是好武器、新服装、银元大洋,马上给我招兵,越多越好,星夜操练带上前线!好,都带回去!”
王瑞华终于弄明白了张作霖召他们来帅府训话的用意所在,他给张作霖敬了个礼,说:“报告大帅,郭鬼子的亲信早就调走了。我们都是大帅、少帅的人,我们有天良血性,请把我们装备起来,去和没有人心的叛徒决一死战。”
这天上午,帅府内外气氛紧张,前后院戒备森严,大厅台阶的两侧还架上了机枪。王瑞华等人皆徒手而来,置身于如此情境之下,都一个个心惊胆战,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上午8点,张作霖出来接见众人,他站在台阶上,怒目注视着瑟缩的军官们,开口就道:“我找你们来,我不说你们也知道,郭鬼子反了!”
张作霖既下定决心不离奉天,张学良也就不能在他未走之前出国,若要向外界有所交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他自己和父亲绑在一块,祸福共之。他对张作霖说:“你老在奉天坐镇,我去前方布防,把郭军引到兴隆店,等候各路援军到齐,一战可把郭军歼灭!”
世上任何事缩小到最后,似乎都能归结到恩怨二字之上。张作霖对此也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无奈:“他(指郭松龄)以为自己有功,没得着地盘。我他妈的得像陪送姑娘似的,一个一个来呀!将来还没有他当督军的地方吗?哪承想他人面兽心,干出来这样丧尽天良的勾当!”
除了鼓动教导队外,重新振作起来的张作霖还给旧派老臣打气鼓劲。张作相屡战屡败,本已萎靡不振,经张作霖竭力劝说,决定亲自指挥吉林军在巨流河与郭军继续拼杀。张作霖也给黑龙江的吴俊升发去电报,电文中流露出了恳请老兄帮忙之意。
鉴于老兄弟之间的感情,张作霖这个时候对吴俊升不得不语气委婉。同样激动起来的杨宇霆可就顾不得了,他见吴俊升动作较慢,便干脆采用激将法,强硬地质问吴俊升:“按兵不动是何居心?”此话一出,果真起到作用,吴俊升最怕张作霖质疑自己的忠心,于是不管客观条件允不允许,马上命令黑龙江省骑兵即刻奔赴巨流河战场。
锦州失陷后,张学良一度不敢返回奉天,而想出国避难。当时跟随张学良的鲍文越事后说:“我们判断郭鬼子能够成功,为了避免舆论抨击以及伤了父子(指张氏父子)的情感,张学良准备先到法国去。我们连船票都买好了,只要老帅一走,我们也就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