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张作霖完全心中无底。王永江先前只是在警政方面富有经验并做出成绩,试想一下,如果连王树翰那样的理政专家都束手无策,你让一个新手把脉会诊,怎么可能马上就查出病因?
经过此次协议后,便几乎再没有日本人去兑换“现小洋”了。念及于冲汉在办理此次交涉中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张作霖特委任他为东三省官银号总办,以酬其功。
王永江虽没有在财政方面当差的履历,但他做过税捐局长,对税务利弊知之甚详,通过调查,他更认定财政紊乱的根子还是在税务环节出了问题,所以理财亦以整理税务为中心。由此入手,他对税务系统的吏治进行了大力整顿,将那些惯于浑水摸鱼、到处营私的税捐局长尽行撤换。
落合以此反过来向中方提出交涉。于冲汉听后忍俊不禁,他笑着对落合说:“给贵总领事馆上请求书的这位居留民,恐怕就是违犯中国法律的人。他若不是常常把‘现小洋’化成银块贩卖,怎么能知道这前后成分的不同呢?这无异于是自己在招供。”
收下王树翰的辞呈,张作霖也挺无奈,毕竟理财跟做“胡子”不是一码事,就算你再舍命再发狠,钱还是不会自动跳到你口袋里。一抬头,正好看到王永江站在面前,他嘀咕了一句:“东北这么大,为什么会穷得没钱花?你去接财政厅长,看看毛病在哪儿?”
挤兑没有了,原先混乱的金融秩序也得到整顿,但令人沮丧的是,这些措施手段有如扬汤止沸,都无法使财政危机得到根本解决。在王树翰任职期间,由于无法维持开支,只得仍向朝鲜银行奉天支店借了两次总共两百万元的款。
据说古代鲧治水时使用了堵塞河道、修筑堤防的办法,最后历时九年而以失败告终。“筑堤叠坝”似乎也与此类似,弄了个治标不治本,到头一场空的结果。王树翰深感自己理财无方,加上与张作霖出现了不同意见,遂向张作霖提请辞职。
王永江同时下令清丈土地,针对各税捐局辖区的耕地面积、生产状况定出实征税额。对于占有土地的富户和一般农民而言,清丈土地是他们普遍不太愿意接受的,自然立刻引起了一片抱怨之声。曾有翼此时已从北京返回奉天任清丈局局长,他字子敬,便被依谐音骂为“整之净”,王永江本人字岷源,则依谐音被骂为“万民怨”。
尽管周围怨声四起,但既然事先得到了张作霖会鼎力支持的承诺,王永江便毫不动摇,顶着压力继续推行自己的改革。在清丈土地的过程中,少报的耕地面积均被一一查出,既增加了政府的税捐,也进一步杜绝了过去县知事(即县长)与税捐局长虚报贪污之弊。
于冲汉系前清秀才,其特长是曾留学日本,不仅精通日、俄、朝三国语言,而且对日本的情况很了解,称得上是个“日本通”。张作霖和于冲汉商议对策,决定由侧面入手,通过与日方协商来解决此事。
落合也觉得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把中日关系搞僵,从而影响日本在东北的长远利益。经过协商,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官银号和兴业银行向日本朝鲜银行存放三十万日元,作为兑换“现小洋”的准备金,而手中凡持有奉票的日本商民只要有证明书,可直接到朝鲜银行兑换金票(奉天流行的一种日本纸币,又称老头票,为朝鲜银行发行)。
接着,他便把一些日本人如何代中国商人挤兑,以及将“现小洋”化成银块贩卖的事叙述了一遍,最后表示:“此事不但伤及贵国体面,而且贻笑国际列强。张作霖阁下本想直接向贵总领事提出交涉,以取缔这些不法日本人,但怕损及贵国的体面,所以派我来同您协商。”
对王永江把话说到如此之满,张作霖颇感惊疑,然而在整理财政俨然成为烫手山芋的情况下,王永江敢于接过重任,已令他很是满意,于是很爽快地向王永江做出保证:“你只管干,我什么也不听。”
未料王永江脸上未露出丝毫难色,他对张作霖说:“我接财政厅长可以,只要巡阅使(指张作霖,虽然巡阅使已改为省长,但王永江仍沿用了旧称)信任我,二三年内,便可自给自足,外债亦可还清,只是怕有人说闲话。”
于冲汉先与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落合谦太郎约了个见面谈话的时间。见到落合后,于冲汉开口就说:“在奉天,有些贵国人太给你们强大的日本帝国丢脸了!”
落合自然要站在其国民利益的立场上。他针锋相对地说,最近有一个“奉天居留民”(即东北的日本移民)某某向领事馆递了一封请愿书,上面写道,中国最近制造的“现小洋”在成色上与先前不同,铜质增多,实有损于日本人的利益。落合还提到,那人还列出了前后的成色化验表,以证明他没有说谎。
落合顿时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于冲汉缓和语气,趁势又说道:“请您帮帮中国的忙,答应我的请求,这对中日亲善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