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芝贵一听心惊胆战,连忙拉着张作霖的胳膊问:“那我该怎么办呢?”张作霖假意拍拍胸脯:“上将军不要紧张,我有防备他们的力量。”
尽管段芝贵回京看上去已是板上钉钉,但他一天拖着不走,事情就有可能起变化。为了逼他快走,张作霖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段芝贵刚到奉天就任时,因为没有带军队来,曾有意拉拢张作霖的旅长汤玉麟和冯麟阁的旅长张海鹏。张作霖的主意是以此事为由头,派代表当面指责段芝贵阴谋分化两师,这样做,就等于直接把刀架在了段芝贵的脖子上,不怕他无动于衷。
密谈结束,一回大营,张作霖即召集军官们开会,研究具体办法。旅长孙烈臣提议应以人民团体的名义赶段芝贵走,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二来可以保证不把自己卷进去,以后在段芝贵面前好做人。张作霖认为言之有理,决定依计而行。
张作霖不忘在旁边继续补刀:“这次冯麟阁说是要惩办帝制祸首,而且有各个人民团体的声讨书,我也没办法了。”
段芝贵只好答应立刻离奉。由于汤玉麟没有出头,这使段芝贵仍以为与他为敌的是冯麟阁,张作霖是保他的,最多不过为了应付冯麟阁,在公开场合让部将站出来做做样子而已。在汤玉麟、张海鹏走后,他又向张作霖问计,张作霖岂肯给他留下后路,马上说:“这些人(指汤玉麟、张海鹏等)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干得出来……”
第二天,段芝贵一刻不敢耽搁,带上家眷细软,坐着专车就奔北京方向去了。临行前,他向北京政府申请,要求将奉天的军事管理权交由张作霖代行。北京统率办事处复电,令张作霖暂行督理奉天军务兼办理巡按使的事务。
东北于清末时建立行省,当时文武大员都是由外省人充任,直到民国初年,本省人渐渐参与行政,1914年初,吉林人齐耀珊担任吉林巡按使(巡按使相当于省长),首开本地人做本省首长的先例。与此同时,本地人开始滋生排外思想,奉天虽然也有巡按使一职,不过却是由段芝贵自兼的,这引起了一些地方文人士绅的反感和不满,他们以段芝贵发行五百元地方公债为由,纷加责难,令段芝贵很受刺激。
见到段芝贵后,汤玉麟整个过程都做闷声葫芦,在旁边默无一言。唯有张海鹏不明就里,只知道冲在前面给人当枪手,他疾言厉色地对段芝贵说:“你分化我们、拆散我们,这是不行的!请你赶快离奉,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段芝贵真要走了,张作霖闻讯赶来送行。除了向段芝贵赠送许多礼物,以及一再邀请对方“病愈”后早日返任外,他还派孙烈臣率一个营的部队专程护送其进京。
此议一定,张作霖马上通知冯麟阁,让冯麟阁把张海鹏派来进行配合。按照计划,汤玉麟、张海鹏作为两师将领公推的代表,同去见段芝贵,但是去之前,张作霖特地密嘱汤玉麟,要求他见到段芝贵后不要讲话,让张海鹏一个人讲。
可怜段芝贵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又只好央求张作霖替他想办法。张作霖见段芝贵确实已无路可走,于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大大的“走”字:“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奉天是个是非之地,将军还不如一走了之。”
所以这一幕剧还不能就此结束。
第二天天黑后,在张作霖的预先安排下,一群士兵朝天鸣枪。人们听到枪声后赶紧向张作霖报告,张作霖亲自跑进将军府向段芝贵报告,并且正经八百地透露说:“外边二十八师军官联络奉天各界团体,正与二十七师部分军官进行密谋。据臣下调查,他们是要以惩办帝制祸首为名,计划闹事,这恐怕对上将军人身安全不利。”
段芝贵随即电请北京政府,说他要回京述职,暂时离开奉天。因为做好了不回来的打算,在准备行装时,他让手下从官银号库存中取出两百万元及军火若干,全部装入私囊,同时调京奉铁路局的专车一列,作为赴京之用。
对张作霖而言,尽管段芝贵发誓不会再回奉天,但这都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之词,万一以后形势变化,谁能保证他不会真的“病愈返任”?要知道,政客的誓言、商人的承诺、妓女的贞操,可都是世上最无可信度的东西。
之前冯麟阁已经在递送省府的公文上对段芝贵出言不逊,故意让他难堪,段芝贵知道自己得罪了冯麟阁,无奈悔之晚矣,眼见得已无法补救。现在听说冯麟阁竟闹上门来了,急得他团团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张作霖这个叫欲擒故纵。段芝贵刚刚把心放下,他又跑来将军府告急,说:“不好了,冯麟阁把兵全开来了,要进城找上将军理论!”
可以说,段芝贵本身官就做得很不舒畅,如今又碰到这码子事,真是心塞透了,即算是张作霖不暗示,他也已经有了引退之意。当着张作霖的面,他表示他将回北京,而且再不回来了,问题是冯麟阁已经兵临城下,不知该如何走法。张作霖忙说:“这事不要紧,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