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金铠固然才气纵横,亦尝以诸葛亮、王猛(十六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自命,其常受诟病之处恰在个人小节和操守。他因与前奉天文人首领吴景濂结下仇怨,为了报复,便在举行文官考试时对吴景濂家乡那一带地方的人概不录取,而独重自己的老乡。时人讥之曰:“西河不如南河好,兴城哪有辽城高。”(吴景濂是兴城人,袁金铠是辽城人,西河南河为同样意思。)
见张作霖生了气,吴俊升忙道:“我哪能说假话?”张作霖更火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不要这样子,你回去,好好做事,别让老百姓骂我的祖宗!”
此人认为,袁金铠之贪婪已经快赶上和珅了,如果张作霖依然像乾隆那样对之迁就维护,实际是害了他,最好的办法是防患于未然,在袁金铠还没有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就加以警醒,以免“演乾隆之失”。
此言一出,张作霖大为震动。其实如果袁金铠真的开店,他倒不会不介意,因为张作霖自己也做生意。张作霖早在做“保险队”时,便购置田产、开办油坊和当铺,及至在新民府发迹,已赚得盆满钵满,“钱库里的钱,用句文雅的话来说,像辽河的水滚滚而来”。正是因为家里有钱,当初看到徐世昌、张锡銮面临财政危机,他才会慷慨解囊,拿出一万两白银送给上司应急。
张作霖不干涉部下们做生意,也不介意他们的财产比自己多,他介意的是送礼,认为这会因私废公。吴俊升有一年来给张作霖拜年,送给张学良等人每人五千元,张作霖见了连忙说:“哎,吴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吴俊升解释道:“过年了,给几个钱,没什么的。”
聚财方面,可与张作霖比肩的只有吴俊升。“吴大舌头”到四十岁才开读《三字经》,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但除了善打仗之外,也很会做生意,据说他的个人财产之多,甚至连账户先生都弄不清楚。吴俊升有一次还曾与张作霖“比富”,他满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对张作霖说:“哦,哦,别看你是大帅,可我的财产比你多。”
吴俊升吓坏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给张作霖磕头。当时张学良等小孩子就站在旁边,一个个感到毛骨悚然。
袁金铠在奉天的住宅位于军署门前胡同,每逢年节,送礼者往来如梭,几乎要挤破门槛。苏氏是个钻在钱眼里爬不出来的女人,她竟然会将礼物以低价卖给商店,甚至还将干鲜贵重食品送到军署厨房代售,完全不顾及丈夫在外的名声。
到张作霖担任二十七师师长时,据其自述,已经“积累了二十万两银子”,同时他又陆续开办了许多当铺、粮栈、油坊,有大批人常年替张家经营这些产业,其中规模最大、买卖最兴旺的还要数在奉天设立的三畲粮栈,这个粮栈位于皇姑屯车站附近,以经营军粮为主,绝对属于日进斗金的垄断企业。
张作霖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从此就对袁金铠的举动格外注意起来。
听到这里,张作霖蓦地把脸拉了下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说真话?”
袁金铠要说倒霉,主要还是倒霉在他的老婆手上。在袁金铠得势的那三四年里,袁家俨然成了奉天政治中心,一般趋炎附势之徒均集中于袁门。袁金铠本人倒不敢明目张胆地卖官鬻爵,但是他的老婆苏氏却以丈夫的名义大肆收受礼物。
当然对于袁金铠是否出于心胸狭窄而妨碍荐才这一点上,也是众说纷纭。比如有人就说他不计小嫌,能够涵盖一切,“前日为仇者,今日可视为友,果能俯就其范围,则亦乐为汲引”,证据是袁金铠不仅荐拔了王永江、于冲汉等人,也推荐任用了不少已经依从于他的吴景濂旧日弟子。
“你给他们点儿钱,没什么,可你不能给他们那么多钱。”
现在听侍从说起,袁金铠收受别人这么多贵重礼品,还向外出售,张作霖的气愤之情可想而知。见张作霖如此,有身边的人便给他说了一段典故,说的是前清乾隆年间和珅当国,外省督抚每逢年节照例进贡,贡品中的上等货色总是先送到和府,差一点的才送宫内。乾隆皇帝在的时候,有乾隆罩着,和珅自然没事,但等老皇帝一死,新皇帝登基,和珅就遭到了抄家灭门之祸。
“大帅,我的钱,我的一切,还不都是大帅给的吗?都是你给我的!”
赵家沟隶属黑山县,早年与张作霖一道打江山出来的人都被称为黑山派,他们对靠嘴皮子和笔杆子发达的文官向来就满腹牢骚,见状哪里肯放过,遂将袁金铠的劣迹添油加醋,编成了一首民谣。民谣中说,“要当官袁洁珊,成不成哲继明,妥不妥高钧阁,若找门路吴大胡”,袁金铠字洁珊,至于哲继明、高钧阁、吴大胡,均为袁金铠的亲戚或与之有关系的人。
黑山派故意将民谣传给张作霖听,并且挑唆说:“洁珊之门如市,人皆知有秘书长,而不知有大帅。”张作霖听后非常不高兴,不过是忍着没有发作而已。一天,他想吃松花江产的白鱼,让厨师做了送上来。他一吃,味道不错,便回头对侍从说:“这鱼很鲜美,跟往日不同,你们是从哪里买的?”侍从暗中受了黑山派的嘱咐,就答道:“袁秘书长公馆!不然,市场上可没有这么好的。就是上次进的燕菜汤,大帅夸奖色白品正,那也是从袁公馆买的。”张作霖笑道:“这么说,秘书长公馆是开了食品店了!”侍从微笑作答:“不是,都是送的礼品,实在吃不掉才对外出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