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说的倒都是实话,“胡子”有个规矩,即兔子不吃窝边草,或者叫好狗不吃门前食,平时不管如何作恶,总之不会打搅难为父老乡亲,这就是所谓的“人身为匪,乡情还在”。自然也免不了有坏了规矩,在家门口打家劫舍的主,“胡子”里面称他们为“邪胡子”。对“邪胡子”,一般立住脚的“胡子”视之为敌,只要抽出机会就会进行收拾。
张作霖说:“你们也不用瞪眼。我今儿个就是请你们来庆贺我入胡了的!是你们每人出了八石红高粱,不然我用什么去买这把枪呢!”说完,他拿出崭新的手枪,“吧嗒”一声放在了桌上。
还有一次,毅军占领了一座大沙岭子。由于指挥得当,火力凶猛,日军好几天都攻不上来。眼看战局可能扭转,半夜里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沙岭子上面顿时飞沙走石,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来。等拂晓日军再次发起攻势时,毅军士兵无法开枪,只得从沙岭子上退下来。当地老人提起这件往事时,都带着无限的遗憾,说要不是刮大风,日本小鬼再狠,也没法往上攻,沙岭子绝对丢不了。
一共是八家人,收到他们送来的钱或粮后,张作霖先跑到黑市上买了一把十发手枪,接着便通知东家们来他家庆贺“上工之喜”。八个东家都派来了人,张作霖给来人每人倒上一碗白开水,自己也端起一碗,说起了开场白:“诸位一定纳闷,张作霖这小子穷死巴活的,今天咋这么肯出血,摆上八碟八碗两大件来款待各位呢?其实这是你们自己的钱!”
就在他垂头丧气地往家走的时候,相邻的沙岭村有两头猪溜了出来,张作霖眼前一亮,就想把这两头猪偷去换钱。想不到的是,两位“天蓬元帅”是沙岭民团头目家的。这家人发现丢了猪后,派人四下寻找,张作霖被逮了个正着。随后他便被押回沙岭村,遭到一顿暴打。
这回出手相救的是张作霖的老岳父。赵占元拿出一笔钱,托人作保,将张氏兄弟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当作为新郎官的张作霖回到军营时,甲午战争已接近尾声,日军突破鸭绿江防线,侵入东北。依克唐阿部首先兵败,宋庆又临危受命,率毅军接茬阻击。
应征时,张作霖对“武善人”的管家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明天把我挣来的粮先送来,一年八石高粱,没粮折钱也行!”管家一听,这条件不高,就满口答应下来,双方还签了合同。从“武善人”家里走出来后,张作霖又到周围几个村庄的有钱人家转了转,并且以同样的方式和条件把自己雇了出去。
在一本日本人所写的史话中,记载张作霖也曾亲身参与这些战斗。某夜,他一个人前去破坏日军的通信线路,不幸被捕。审讯时,他紧咬牙关,缄默不语,负责审讯的日军队长见状很感动,遂下令予以释放。
发现张作霖竟有了入草为寇的念头,岳父赵占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但哪里拦得住,张作霖终于还是选择了剑走偏锋,铤而走险。
众人听了这话,大眼瞪小眼,都没明白过来。
本来,这种英勇顽强、坚贞不屈的精神是应该得到鼓励乃至赏赐的,无奈,在东方国家只要你当了俘虏,再大的英雄也会被看成狗熊。张作霖归营后不但没得到一句好话,反遭到了上司的白眼和冷遇,这使得他想通过参军求得前途和发展的愿望彻底落空,很感灰心丧气。不久,随着中日签定《马关条约》,甲午战争结束了。毅军奉命移防关内,张作霖不愿随军入关,就开个小差,逃回了家乡。
在座的人大惊失色,谁也不敢吱声。张作霖把话题一转:“不过诸位,你们也不必胆战心惊。俗话说,好狗护三邻,好人护三屯,我入胡子是为了养活老母,一旦成了局,决不骚扰你们乡亲。”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四乡八邻都知道了“张老疙瘩”偷猪且挨揍的事。张作霖颜面扫地,整日闷坐在家里,连最爱的赌场都不去了。
兵当不成,钱赢不了,在极度苦闷的日子里,那个一直对张作霖充满吸引力的隐秘江湖重又浮现在眼前。这正应了那句话,“狗逼急了咬人,人逼急了为匪”,不错,当“胡子”有被抓捕乃至杀头的危险,可是人过得潇洒啊,至少不用担心挨饿或被人羞辱。
当时中国军队虽然在装备训练上落伍,但日本陆军也刚刚训练成功,还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在和毅军对垒时并不占有绝对优势。比如有一次在平地作战时,毅军把一座院墙推倒,埋伏在墙里面,以院墙作为掩护,向日军射击。日军一拨拨被打倒,最后想出一个办法,由左右两边分别实施突袭,才迫使毅军撤出阵地。
回到家的张作霖仍然离不开赌场,经常和二哥张作孚一起混迹其中。兄弟二人因为耍赖还跟人打起架来,对方吃了亏,便到县衙门告状,说二人通匪。实际上,他们连偷偷摸摸蒙面打劫的事都没再做过,只是张作霖自己为了炫耀,时时吹嘘与胡子们关系不错,不幸就成了他们“通匪”的证据。
要做“胡子”,当时有两个渠道:一是占山为王,黑话叫“起局”,一是入伙,黑话叫“挂柱”。“起局”得有“局底”,也就是枪支弹药这些家当。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里,为防匪患,有钱人不是请官兵护院,就是自己出钱养兵,组织“村团”“联防”之类杂七杂八的队伍,张作霖便在这个上面动起了脑筋。他听说大地主“武善人”家雇伙计,于是就跑去应征。
对于已经“三进宫”的张作霖来说,现在唯一能够开颜一笑的也许就是在赌场上能够得意了。然而俗话说“久赌神仙输”,没多久他又输了,而且输得清洁溜溜,一文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