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孩子一个月大了,而我,这个被我父亲带大的人,开始相信五步抑扬格是唯一适合谋杀与爱的韵律,也决定抛开父亲的规定,成为一步到位的信徒。30天大的克里斯多夫有8磅5盎司重了,每四个小时要喂他一次奶。他就像天堂那般漂亮,像一个视线固定的女巫,我盯着他蓝色的眼睛,抓着他又小又肉的手,粉色多汁的手。看!他把小手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我检查了他无比洁白的皮肤,我的耳朵里充斥着他天真无邪的咯咯咯的笑声。但是我了解的还不止这些。所有的育儿书中都隐藏了这样一个事实,婴儿刚出生的时候看起来很痛苦,带着悲伤,他们刚出生的那一分钟看上去像是80岁的样子,满腔厌世的情绪,血淋淋的像出了车祸。当然,这样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在未来80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克里斯多夫像一个小天使般闪亮。我是唯一记得他从哪里来的人——那颤抖的最深处的洞穴里。
我真的很想杀了他,这又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在我分裂的心里为休祝福,因为愤怒我想起了你,但是,天哪,休是产后忧郁症的主要诱因,而你也脱不了干系。我读了你的信,全部都读了,看了每一件你告诉我的事情,然后想:“为什么我不能跟这个愚蠢的驻点男人住在一起呢?”所以我开始想你。继续写信给我。我很享受你给我写的这些礼物。你的细节,送来了阴影和光芒给我微弱的工作投射出来的二维的梦境。
1956年12月20日
这个表达敲响了警钟吗?我参加的唯一一次蒙塔古“高调星期四”活动,休一直在谈论难以言论的反间谍活动的内部关系。把这些传达给我们强大的战士,他竟然说:“我们的研究已经到了很深的程度。我们在找内部的密室:‘颤抖的最深处的洞穴’——那么独特的句子,绅士们,我是从一位斯宾塞·布朗先生那里学到的,在OED里常被引用。”
1956年11月21日
哈利
极好的消息,教父很开心。
我整理了我的活期存款,订了四打长茎玫瑰,经由华盛顿的零售局送到沃尔特里德。然后我早早结束工作回家了,我倒在床垫(弥漫着杀虫剂的味道)上躺成个大字形,然后在塞万提斯酒店的床上从晚上六点躺到早上六点,就好像我被一团海军陆战队踏过了一样。
听到休这么说,哈利,我真不知道我的大胡须花花公子是太大胆还是太愚蠢,我觉得强迫所有士兵听这种垃圾简直愚蠢至极。我再没去过什么星期四了。我跟我的母亲越来越像,尤其是这几天,看着克里斯多夫,别提我有多开心了。可是我又很快坠入人类根源的黑暗之中——该死的颤抖的最深处。哈利,我没法用言语形容你的信意味着什么。驻点的工作,虽然黑暗肮脏,沉闷挫败,但仍然比休分配给我的工作来得通情达理,他或他的助手一直让我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不要停止写信,我喜欢那些细节。你写的一些东西让我从最坏的情况中得到好转,你这个笨男人,可能不知道我说的是产后抑郁症。你没法想象,一个新晋母亲的产后抑郁症是如何在日常琐事中形成的,除非你打败琐事带来的苦恼。有时候我把孩子从婴儿床里抱出来,这种温暖又微弱的敏感情绪就蕴藏在我的手臂里,我失声痛哭。因为我意识到这些付出很值得,做母亲很美好,所有在我身体里的东西都重新建立在这新的角色中。然而在这个特殊的阶段,有谁能体会它多么地需要坚毅和勇敢?休从12小时紧张情绪的技术服务中回来,看到我沉浸在哭泣的悲伤中,他拍着手说:“真他妈的该死,基特里奇,克里斯多夫才30天大。那真是足够长的时间去容忍一个妇女止不住的泪水。”
1956年11月20日
三天后,夏洛特发来了一封公开电报。
基特里奇出了月子才回信给我,而那一个月里我也没有给她写过信。我不知道——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想从我的信中了解什么,我的笔下从没有过平静、勤奋、一步步向前的男子汉形象,他只是在信中喋喋不休地说他的工作,好像他深刻了解他的工作一样,实际上,他只是装模作样罢了。这是我希望看到的吗?克里斯多夫的出生讥讽着我的虚荣心。
最亲爱的哈利:
蒙塔古
吻你,你这个笨蛋(更加地道的西班牙语)
哈德利·基特里奇·加德纳·蒙塔古(女士)
克里斯多夫,8磅1盎司,早上八点零一分诞生在沃尔特里德陆军医院。母亲很好,父亲发来欢喜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