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或者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李特尔·诺依曼插口说,“他这辈子还从没跳过伞呐。”
“明天一早我就回柏林去,”拉德尔回答道,“如果这是你的心里话,就跟我一起回去,自己跟他说去。要不就算了。”
“那他肯定是有毛病。”
“那你还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指望他们跟一个外人一起行动呢?尤其还是普莱斯顿这种家伙!”他拎起拉德尔给他看的这份文件,比划个不停,“下三滥的贼、骗子,从出生开始就连句实话都没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他满脸嫌恶地扔下文件,说,“他甚至连真正的军人究竟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拉德尔点点头,来到橱柜前添了一点儿酒:“这个判断早就下过了吧。”
“跳满六次伞,才有资格拿到空降兵资格章;而且拿到手之后,要想不被取消资格,每年就不得少于六次跳伞。”诺依曼说,“从士兵一直到将官,都是一样。每月的跳伞补贴从六十五到一百二十帝国马克不等,视军衔而定。”
“我完全相信。”
“要拿到跳伞补贴,就要接受两个月的地面训练,首次伞降要独立完成,高度六百英尺;这之后是五次分组练习,光线条件各不相同,夜间环境也包括在内,而且离舱高度也会逐渐降低。最后是结业考试,全员分乘九架飞机,在实战条件下实施四百英尺伞降。”
“没有,”拉德尔说,“不过领袖阁下指示我说,对于这件事他亲自向你保证。”
“噢,我留下他是没问题,”施泰因纳说,“不过训练结束的时候,他会觉得生不如死的。”于是他朝诺依曼说,“好吧,李特尔,把他带进来,我让他见识见识厉害。”
施泰因纳不耐烦地转过身来道:“我们说点儿正经事儿行不行,马克斯·你还当真想让我收下那么个——那么个玩意儿?”
施泰因纳的脸色难看起来:“你滚蛋,马克斯,你明明知道我没法儿去,你也明明知道是为什么。”然后他支吾了半天才问出来,“我父亲——他还好吗?你见过他吗?”
“这他妈算是句什么话?”施泰因纳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嘲讽地笑着说,“有个问题我很清楚。如果我们能抓住丘吉尔——顺便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个人一直十分崇拜他,这不光是因为我们两个的母亲都是美国人——如果我们能抓住丘吉尔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在任何时刻空降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冲进盖世太保总部,抓住那个小王八蛋。想想吧,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呢。”他朝诺依曼笑了笑,“你觉得怎么样,李特尔?”
“真是令人钦佩,”拉德尔说,“话说回来,普莱斯顿只需要跳一次伞,虽然确实是夜里,不过是在一片宽阔的荒滩上。你们自己也承认,这是个完美的着陆点。我觉得如果只针对这一次任务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能让他接受充分训练的。”
拉德尔抽出一支俄国烟,诺依曼把火凑过去。“我想知道,库特,像这样的一次行动,你难道还会感情用事吗?”
拉德尔说:“这模型真漂亮。谁做的?”
“你准备留下他吗?”拉德尔连忙问道,“我是指普莱斯顿。”
“是领袖阁下的主意,又不是我的。”拉德尔和气地说,“我亲爱的库特,要知道在这种事情当中,我是听命令的,不是下命令的。”
“就算是这样吧,”施泰因纳说,“也是因为我身上的美国血统觉得他这种软骨头太恶心,因为他是叛徒,是个变节的贼;可是,我的德国血统也照样儿看不上他。”他愤怒地摇头道,“再说,马克斯,你知道跳伞训练是什么样的吗?”他扭头对诺依曼说,“讲讲,李特尔。”
“列兵克鲁格,”诺依曼说,“我估计他战前应该是个艺术家。”
诺依曼向施泰因纳绝望道:“那我没话说了。”
“也不必说了,”拉德尔说,“因为他必须参加这次行动。他必须参加这次行动,因为领袖阁下觉得这主意相当妙。”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施泰因纳说,“这根本就不可能。马克斯,难道你不相信吗?”
“好吧,”施泰因纳说,“那我们就从纯粹的执行层面来考虑一下。这个行动要想取得成功,必须有一支具有高度纪律性的部队,必须步调一致,必须思想一致,必须如臂使指。而且,我们现在明明已经有这样的队伍了。我的这些弟兄跟着我出生入死,克里特岛、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还有很多地方,我们从来都是寸步不离。马克斯你明白吗,许多时候,已经根本用不着我张嘴了。”
“嗯?”拉德尔说。
施泰因纳把农庄的旧起居室改造成了整个行动的指挥中枢。屋子一角有两张行军床,是给他和诺依曼用的;正中是两张大桌子,上面全是地图,以及霍布斯角和斯塔德利村一带的照片。还有一个未完工的三维模型。拉德尔手里端着一杯白兰地,俯下身饶有兴味地端详着它。李特尔站在桌子的另一头,施泰因纳一边嘬着烟,一边气急败坏地在窗边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