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你忘记了更重要的一条。”施泰因纳说,“我可是在服刑部队,只是免了死罪而已,等于正式被逐出现役了。实际上,由于手头这项任务的特殊情况,我才得以保留这个军衔。”他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法国烟,叼了一根,“再说,我并不喜欢阿道夫。他嗓门太大,嘴太臭。”
施泰因纳说:“我的好拉德尔啊,你要是真相信这一套,你就什么都能信了。我告诉你,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也是一文不值!”
施泰因纳说:“说得好,德弗林先生。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会加入?”
“那么就说目的地。他们需要了解这些。至于其他的——眼下我会单独跟诺依曼研究的。”
“啊,明白了。”他低声说,“如果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如果我照着吩咐做,那么就可以影响到他的案子。”突然他面色一变,狠戾地环视着周围,慢慢逼近了拉德尔,“你这个混蛋,你们全他妈是一帮混蛋。”
他扼住了拉德尔的脖子,德弗林赶紧扑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拉开:“白痴,不是他干的。他跟你一样无可奈何。要是想弄死谁的话,去弄死希姆莱啊,他才是你要找的人。”
施泰因纳想起一九四二年在法国跟父亲在他的指挥部共度的那个星期,想起老人当时的言语,他意识到此事不假。
拉德尔耸耸肩:“直接插进去,直接撤出来,这就可以。你自己不是说了嘛,可以像瑞士表一样精准。”
“要不然又能怎么样?”
“不过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万一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哪怕是最最细微的一个环节,计划就全泡汤了。”德弗林插嘴道。
“盖世太保把他扣在了党卫军总部。涉嫌叛国。”
施泰因纳迈了一步,用食指点了点拉德尔的冬季战役徽标,说:“那么我只能说,俄国的冷天气把你的脑子冻坏了,朋友。”
拉德尔权当没听到这句评价,说:“我们必须战斗,别无选择。”
说罢,他转身沿着堤岸走开了。
“上帝啊,”拉德尔不耐烦道,“想象一下吧。德国的军人,空降英国,而且是这样的一个作战意图。当然,你也许认为这件事不会成功。”
“赢不了。”
拉德尔从怀里掏出信封,拿出元首的手令:“我想你最好看一下这个。”
“让他们知道我们还是不好惹的。斯科尔策尼把墨索里尼救出大萨索峰的时候,你看到公众的反应有多强烈了吧?全世界都震惊了。”
“很简单,”德弗林说,“因为我要去。我是伟大的末代探险家。”
“对你的父亲呢?”拉德尔说。
“去了英国也活不了。”
“非常好,”施泰因纳朗声笑道,“这样的话,我能够理解。好好儿玩上一场,最刺激的探险。不过,这对我无效。”他继续说,“拉德尔中校说,我必须参加,因为我得对我的手下尽到义务,不让他们在这儿送死。不过,说老实话吧,我不认为我对任何人有必须要尽的义务。”
瞬间静了下来,只有海水在洗刷着码头下的岩石。施泰因纳面如死灰,下颌的肌肉拼命绷紧,眼睛蓦地幽深起来:“说下去。”
施泰因纳说:“据我所知,施图登特将军还有一队伞兵也出了很大力气。”
施泰因纳坐在码头边系船的柱子上,正在阅读拉德尔公文包里的东西。德弗林和拉德尔扶着女儿墙向下俯望。暗淡的日光下,海水清澈而又深邃。阿尔伯特要塞在海湾另一边跟这边的峭壁远远地对峙,悬崖上环着捕鸟网。云层之间,海鸥、鸬鹚、刀嘴海雀,还有蛎鹬,都在穿梭飞翔。
拉德尔举起了断肢:“看到这个了吗,施泰因纳·看到我的眼睛了吧?还有你看不见的。他们跟我说,运气好的话也就能再活两年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一想到他们可能发生什么情况,我半夜都会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来这儿的。”
“我觉得可以成功。”施泰因纳冷静道,“如果我刚才看的那些文件足够准确,而且你的前期工作足够全面,那么整个计划完全可以像瑞士的钟表一样精准。我们完全可以趁他们睡大觉的时候动手抢人。渗透进去,撤退出来,他们连被谁袭击了都不会搞清楚。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
施泰因纳缓缓点头:“是啊,我能明白。我们都在同一条破船上,这是唯一的生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们回去。我跟大家说说。”
“当然不是。”
说罢他迈步离开。拉德尔道:“施泰因纳,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施泰因纳闻言转身看着他。“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之外,我真的认为这个计划值得我们拼一次。哪怕,像德弗林说的,抓到丘吉尔,不管活的也好、死的也罢,哪怕确实无法帮我们赢得战争,但是起码能够打击敌人一下,让他们重新考虑协议停战的可能性。”
“可是,施泰因纳中校,”拉德尔说,“你可是名德意志军人。我们宣了同样的誓。这是元首亲自签发的手令。”
施泰因纳漠然地浏览了一遍,递还给拉德尔,耸耸肩道:“那又怎么样?”
“不要提及目标。”拉德尔说,“还不到时候。”
拉德尔吃力地喘着气,憔悴地靠在墙上。“对不起。”施泰因纳满心愧疚,“我本该想到的。”
“死光为止?”
拉德尔健全的手暗捏成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换换想法。各退一步总比现在没完没了的屠杀要好。”
“噢,是的。”施泰因纳把那一大叠文件放回包里,说,“我猜,你真的不是开玩笑对吧?”
“干掉丘吉尔能起这么大作用?”施泰因纳质疑道。
“问题在哪儿?”拉德尔又急又怒,“因为你上了军事法庭,所以你就觉得跟元首对着干更重要·就因为你在这么个地方·施泰因纳,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八个星期之前还是三十一个人,现在还剩几个·十五个·这是活命的最后机会,这是你对手下的义务、对自己的义务。”
施泰因纳开口道:“拉德尔中校。”
拉德尔走了过去。德弗林跟着走了几步,隔开两三码靠着墙站下。拉德尔问:“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