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拉德尔小心应答,“挺……挺特别的一个人。”
“但是炸弹并没有爆炸,后来被拆除了。当然了,这件事再一次地证明了我们是不会失败的,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显然元首是有神明庇佑的。这一点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一直相信,有更高一级的存在凌驾于自然之上,你觉得呢?”
拉德尔自然是大吃一惊,接口道:“但是领袖阁下,这实在令我难以置信……”
“没有,领袖阁下。”
军事谍报局的最高领导竟然要图谋叛国·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可是拉德尔不由想起了将军阁下那些尖酸刻薄的牢骚、那些对高级将佐们的讥讽,甚至偶尔还有对元首本人的谮议。他又想到傍晚发生的那些事,“这场战争我们已经输了”,这确实是军事谍报局的最高领导亲口说出来的。
他重新戴好眼镜,注视着拉德尔。“所以,你应该可以明白,”他开口说道,“我有绝对充分的理由相信,卡纳里斯将军肯定是把这项计划给否决掉了。”
“我的上帝啊……”拉德尔说。
“当然,领袖阁下。”拉德尔说。
“可惜的是,有些人不同意这种说法。”希姆莱继续说,“社会每个阶层里都存在着一些破坏分子,连最高指挥部的将领当中都有。听到这话你觉得惊讶吗?”
“他要见你。”
“将军呢,他觉得怎么样?”
希姆莱按下了电铃,罗斯曼走进来。“我要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带中校先生四处转转,十分钟后再回来。”然后他对拉德尔说,“你还没见过这里呢,对吧?”
“不必说,我猜得到。我很赞赏忠诚,但是你要记住,在这件事情上,对德意志的忠诚、对元首的忠诚,才是第一位的。”
“对吧。如果我们连这一点都认识不到,那我们就跟马克思主义者一样了嘛。我一贯要求,党卫军的全体成员必须敬畏上帝。”他摘下夹鼻眼镜,边用手按摩着鼻梁边说道,“所以说,叛徒无处不在,陆军里也有,海军里也有,哪怕最高级别的军官里也有。”
党卫军的全国领袖仍坐在桌后。炮兵测绘地图摊在他的面前。他抬眼道:“看到我们这位施泰因纳朋友在华沙的壮举了吧?有什么想法?”
他本来还想再多说一句,天底下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的这间盖世太保指挥部。但他清楚,不论想不想,他都得去——罗斯曼脸上的笑容说明,这一切早都安排好了。
“我觉得可以。”拉德尔毫不迟疑地说。
希姆莱点点头,然后如释重负地搓搓手,俯身瞧瞧地图:“这个叫格雷的女人提交的报告很好。这个特工干得不错。”他弯下腰凑近地图,“能成功吗?”
罗斯曼仰着头躺在对面的椅子里,黑色大檐帽稍稍遮住眼睛,像是睡着了。然而当门楣上的灯乍一亮起,他立即站起身,并不敲门就径直走进去。很快他又返身出来。
拉德尔读完这份庭审文件之后,把它搁在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虽然施泰因纳这些人能够免去一死是归于侥幸,但他父亲肯定也上下打点了不少。况且这些人怎么说也是战斗英雄啊。枪毙一个拥有骑士铁十字勋章还缀着橡叶的英雄,对士气是大大的不利。反正不是还有海峡群岛的那个“剑鱼行动”嘛,总之这些家伙早晚都是同一个下场。下出这手棋的人真不简单。
“我倾向于说,你遇见的人里,他大概算得上是最勇猛的一个了,”希姆莱静静地说道,“很有天赋。机敏、勇敢、坚决,是个天才战士——不过也是个理想化的蠢材。估计这是受到他身上那半儿美国血统的影响吧。”领袖摇了摇头继续说,“带橡叶的骑士铁十字啊。俄国的战事之后元首还想亲自接见他呢。他可倒好,完全是自毁前程——就为了个素不相识的犹太小婊子。”
“当然,领袖阁下。”拉德尔犹豫道。
拉德尔看着他,沉默不语。他此刻觉得自己的血液冰凉。希姆莱和气地说道:“我敢说,这是因为这跟他的意图不一致,而他的意图并不是为了帝国打赢这场战争。”
希姆莱坐回去,两手拢在一起。有那么好一会儿,拉德尔觉得自己仿佛又变成当年那个穿着学校制服短裤的小孩子,正小心翼翼地站在镇公学的校长面前。
拉德尔想了想,找不出合适的应对:“这个问题可不大好回答。”
“你不相信这些曾经宣过誓效忠元首本人的家伙竟然会做出这种无耻行径是吧?”他摇摇头,看上去很悲哀,“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今年三月份,军方有些高级将领在元首的飞机上安放了一颗炸弹,妄图从斯摩棱斯克飞往拉斯滕堡的时候把它引爆。”
他又抬眼瞥了瞥拉德尔,似乎是在等他接下话茬。拉德尔无奈含糊道:“可不是嘛,领袖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