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跑到哪儿去呢?”李特尔看了一眼表,“差二十分钟五点。最晚六点半天就黑了。如果能挺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化成两三人的小组,悄悄穿过乡下,到霍布斯角去。这样应该还有几个人能赶上接应的船。”
她从卧室窗口看着他离开,转身进了书房。她打开通往秘密隔层的门,走进去,回身掩好,又上了锁。她走上楼梯,坐在无线电发报机前,从抽屉里拿出鲁格手枪放在桌面伸手可及的地方。奇怪,可她的确是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她取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刚倒上满满一大杯,外面开火了。
他摘下红色贝雷帽,脱下跳伞服,露出了他的一身德国军装。他从臀部的口袋里取出一顶德国空军的船形帽戴在头上,又正了正。
沙夫托回了礼。他端详着那两个铁十字勋带、冬季战役徽标、银制负伤纪念章、地面战斗杰出服役徽章、空降兵资格章。于是他知道,眼前这个气色良好的年轻人原来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兵。
“没错,但是方向完全不对。”李特尔严肃道。
“好的,”他对勃兰特和奥尔特曼说,“所有人都一样。动作快点儿吧。”
沙夫托连钢盔都懒得换上,还是戴着他的船形帽。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派头十足。他慢条斯理地点着火,然后钻出吉普车,走上前来,离李特尔还有一两码时站住,两腿分立,打量着他。
“那就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李特尔说,“我们要以德国军人的身份战斗。这一点从开始就明确得很。我感觉,现在已经可以脱掉伪装了。”
勃兰特点点头:“没错,可他不在。眼下照我看,估计是要打一仗了。”
数到十二的时候,他经过了乔安娜·格雷的屋子;数到十的时候,他消失在路口的转角。
“这里我负责,上校。您得跟我谈。”
他再次尝试用野战电话机呼叫施泰因纳。“雄鹰一号,”他用英语说,“我是雄鹰二号。”
拉枪栓的“喀嚓”声响了起来。沙夫托抬头看看窗子里,正色道:“好吧,孩子,你自找的。”
乔安娜·格雷从卧室的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切,李特尔的制服让她的心头顿生凛然。她注视着奥尔特曼走进邮局。不一会儿,特纳先生出现了。他过了桥,朝着教堂走过去。
“实在对不起,”李特尔说,“是这么回事儿,我走的时候太匆忙,包裹里忘了带这么一样儿东西。”
李特尔此刻完全不知该作何抉择。按照正常情况来看,他本应该立即下令撤退;可就像他问勃兰特的那样,“能跑到哪儿去呢?”算上自己,有十二个人看守俘虏,拱卫村子。这是绝境。但是阿尔伯特运河和埃本-埃美尔也是如此,施泰因纳一定会这么说的。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有多依赖施泰因纳,而且这早已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他扔掉烟头,不慌不忙地把它踩进土里,回到吉普车的驾驶位上。发动车子走了一段时,他伸手拿起野战电话机的话筒:“我是糖果一号,二十秒倒计时。十九,十八,十七……”
“施泰因纳哪儿去了·他是把你们甩下不管了还是怎么回事?”李特尔不做声。沙夫托又开口说,“好吧,孩子。我知道你手下的人有几个。如果我把我的人拉过来,你们连十分钟都坚持不到。干吗不现实一点儿,举白旗投降呢?”
“中校应该还有别的主意。”奥尔特曼中士说。
“我只给你两分钟,上校。”李特尔说,“趁我的人没开火之前赶紧滚。”
“看来,不需要伪装了是吧,中尉·施泰因纳在哪儿·告诉他负责指挥第二十一突击专门部队的罗伯特·E.沙夫托上校要跟他谈谈。”
没有回应。他把话筒还给列兵哈格。哈格正匍匐隐蔽在小桥的护墙后面,布伦轻机枪的枪管从排水孔里探出去,射击角度良好。一堆弹夹在他身旁码放得整整齐齐。此刻他也脱掉了红色贝雷帽和跳伞服,穿着德国空军的军装,戴着船形帽,只不过还套着迷彩军裤。
李特尔看到他的领花,庄重地敬礼致意:“上校。”
他翻过哈格身旁的腰墙,转过身,看见乔安娜·格雷的屋子旁边绕过来一辆吉普车。无线电天线的顶端挑着一条白手绢。车上只有司机一个人而已。李特尔从墙后走出来,双手背后。
奥托·勃兰特坐在小桥的挡墙上,叼着一根烟,满不在乎地说:“接下来呢?要跑吗?”
沙夫托掸了掸烟灰:“十分钟,我只能等这么久。之后我们就攻进来。”
“还是不走运吗,中尉?”突然他精神一振,“我好像听见吉普车的声音了。”
沙夫托的目光落在小桥腰墙的排水孔里、布伦轻机枪的枪管上,然后又看看邮局,还看到斯塔德利河沿酒馆的二楼有两扇卧室窗被打开了。李特尔客气地说:“还有别的什么事吗,上校·或者说,您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