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神父，不过我刚才实在是有点儿没忍住。”他伸出了手，“像我们这个——这个职业里，这种机会可实在不多。”他的英语很流利，但是口音也很明显。
奥尔特曼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了。”他信手按动琴键，一边跟着唱道：“上帝啊，透过你的宽容；救救受苦的我们……”
那就只能遭这种罪。不过，至少帕梅拉周末会过来。早上她来过电话，不但确认了这件事，还告诉他说哈里·凯恩会去潘本接她。至少这样维里克能省下不少的汽油，还不错。再说他喜欢凯恩。他下意识地对凯恩抱有好感，对他来说这种事可真是罕见。不管怎么说，帕梅拉总算是有了中意的人了。
维里克问：“您是哪位？”
这是国内保存得最为完好的类似建筑结构之一，地道从内室直通教堂，是都铎王朝的伊丽莎白一世对天主教徒进行迫害的那段时期所遗留下来的产物。这个秘密在一代又一代的修会神父之间口口相传，然而如今对于维里克来说，这只不过是方便了不少而已。
“也就是说你们只有今天下午和晚上在这里是吗？”
“我是霍华德·卡特尔，负责指挥英国特种空勤团波兰独立伞降中队。”他对奥尔特曼说，“你又忘我了吧，雅诺夫斯基？”
刚过中午，菲利普·维里克来到内室，打开楼梯后面的门，走进地下室。足疾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他几乎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但这都是他自己的原因——大夫早就给他开了大量的吗啡口服片剂，只不过是他极为恐惧自己会因此成瘾罢了。
维里克说：“您弹得实在是好极了。得有妙手才能弹出巴赫的味道，每次我坐在这里的时候都为此感到惭愧。”
“没错。”
“这个是圣三一主日时才唱的赞美诗啊。”维里克说。
维里克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有什么可以帮上你们的吗？”
“我理解，”维里克说，“以前我也是空降兵。是第一空降兵旅的随军神父。”
地下室的楼梯下边用钉子挂着一只手电筒。维里克把它摘下来，然后打开对面的一个古老的黑色橡木橱柜，踏进去又把门关好。他打开手电，摸到一个隐藏的机关。橱柜的背面滑开了，展现出一条又长又暗的地道，诺福克风格的燧石墙壁上莹莹地闪着露滴的亮光。
“您是维里克神父吧？”
“是的，在奥德纳，我就是在那个地方变成这样的。”维里克用拐杖敲敲自己的铝制假腿，“后来就到这儿来了。”
“我是埃米尔·雅诺夫斯基中士，神父。”
施泰因纳微微笑了一笑，说：“算是吧，可以这么说。我的部下在这儿的不多，剩下的都分散在整个北诺福克。明天指定时间里我们要根据地图提供的线索拼命跑，看看多久才能集结在一起。”
汉斯·奥尔特曼怡然自得。精工细作的乐器，美轮美奂的教堂。他抬起头，突然从风琴上面的镜子里看到，维里克正立在圣坛台阶之下。他慌慌张张地停下来，转过身。
“是的，没错，”奥尔特曼点点头，“我的上级带我一起来拜访您。不过您不在，所以他就让我在这儿等着，他去内室看看您在不在。”
维里克好奇地打量着他，注意到他的跳伞服肩章上的王冠和星星，代表中校军衔。“是啊，我们也颇为自豪。您和您的部下离你们通常出现的区域似乎相当远啊。我的印象中你们往往在希腊群岛和南斯拉夫一带行动，是吧？”
“上帝啊，真的吗？”施泰因纳说，“那么您在突尼斯服过役喽？”
他顺着夹道走过，一只手握着皮质指挥短杖，另一只手拿着贝雷帽。他的皮靴铿锵地踏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阳光从高高的天窗里映下，斜刺进昏暗的屋子里，洒在他浅金色的头发上。
“你们是在搞演习？”
“中校您也知道，一看到风琴我就走不动了。”
“啊，您也弹风琴吗？”奥尔特曼说。
“是的。当然啦，我们会尽可能不给大家添麻烦。大概只会安排大家在村子周围进行一下战术演习，不让他们无所事事而已。您看不会有人介意吧？”
施泰因纳笑了：“好了，快到外面跟大家会合。”奥尔特曼离开了。施泰因纳抬头端详着教堂正殿，说：“真是美妙绝伦。”
“很不一样。他的英语说得很不错了。但是其他人大多数只会说‘你好’或者‘今晚能赏光一起出来吗’之类的，如此而已。他们似乎觉得也用不着会说别的了。”施泰因纳笑道，“空降兵们都狂妄自大得厉害，神父。精英部队都是这个毛病。”
“是的，我们大概一个月之前还在那边，后来上层的头头脑脑们决定让我们回家来接受特别训练。不过用‘回家’这个词可能不够确切，因为我的部下都是波兰人。”
从夹道走过来，维里克大吃一惊，因为他看见坐在风琴前边的，是一个穿着迷彩跳伞服的空降兵中士，红色的贝雷帽放在他身旁的凳子上。他所弹奏的是巴赫的一首合唱序曲。这支曲子正应了这个季节，因为降临节的时候，它常常与赞美诗《圣子将临》一同演唱。
果然如同德弗林所料。菲利普·维里克笑了：“斯塔德利村已经被军事征用过很多次了，中校。能帮上忙的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呐。”
他刚刚踏上地道尽头的楼梯，突然诧异地顿住了。他凝神细听，没错，确实是有人在弹风琴，而且弹得相当不错。他拾级而上，打开楼梯顶部的门（实际上就是圣物组的一块橡木隔板墙），又回身把门带好，打开另外的一边门，走进教堂。
“波兰人？”
“如果可以的话，请安排我们过夜。据我所知，您在隔壁有个谷仓，也有过类似的用途。”
“就像雅诺夫斯基那样吧？”
施泰因纳与他握了握手：“见到您可真是高兴。我可从来没想到能遇上这样一位老兵。”
“在图林根可不是的，神父。”橡木大门“嘎吱”被推开了，施泰因纳走了进来。
“是的，”维里克说，“您刚才弹的那段我也喜欢得很呐。”
